殘陽將盡,烏鴉啼血。
雁蕩關外,曆經一日一夜慘烈廝殺,太淵五千將士無一生還。
屍山血海中,隻餘蘇卿塵手握滴血寒劍,決然護在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身前,冷眸直視不遠處的敵軍。
與龍霄這一戰,太淵大勝。但這一處戰場,太淵五千精銳均是勝利下不得不舍的棄子,注定無人可歸。
寒風吹過,血染袍服獵獵作響。一支冷箭穿雲而至,蘇卿塵巋然不動。
冷箭掠過發髻,一瞬,墨發如瀑垂落腰間。
龍霄國太子微怔,如此厲害的人物竟是個女子!敗局已定,便饒你一命。
龍霄撤軍一刻,蘇卿塵再無氣力,跪身地上。然而被她拚死護著的少年,眸中卻充滿冷意。倏然,少年拔出匕首狠狠刺入蘇卿塵後背:“你不要以為你救了我,我便會感激你,莫忘了,白家一百零八條性命皆為你而亡!”
蘇卿塵淒然一笑,隨即,眸中閃過驚懼翻身護住少年,冷箭穿胸而過。彎弓搭箭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次率領太淵大軍的大將軍,鎮南王周長勝。
蘇卿塵心知今日死劫難逃,但縱是死,也勢要為白家唯一的血脈奪出一條生路!折斷箭羽,翻身抱起少年飛逃。
周長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逃得掉麼!隨著一聲弦響,箭羽飛出,正中蘇卿塵背心。
蘇卿塵悶哼一聲,稍稍恢複的內息瞬間混亂!腳下一個趔趄跪身地上。
不能停!因為停下便是死!蘇卿塵忙起身再次飛逃,直到衝出戰場入了密林,才放下少年,想要調息一刻。
隻是命運終是同她開了個殘酷的玩笑,數十黑衣人自林間湧出,將二人團團圍住。
眨眼間,寒刃已在眼前。蘇卿塵抬手,可太多了,她知道擋不下,於是低身護住身旁的少年,少年卻推開了她,迎上敵人的冷刃。回首,笑了:“蘇卿塵!來世……你……莫要做白家人了!”
“寒兒!”隨著一聲呼喚,蘇卿塵恍然驚醒。
眼前寒芒閃過,一黑衣人手持利刃直砍向她,顧上不上多想,抬手握住刀刃,想用內力震斷,卻發現竟半分內力都用不出,無奈隻得滾到一旁躲開。
同一時刻,外麵傳來腳步聲,黑衣人罵了一句:“真他麼掃興,反正人已經殺了!撤!”
一聲過後,黑衣人盡數退離。蘇卿塵匆忙藏到佛像後麵。
緊接著新一批黑衣人行入,約莫十幾個人,仔細地檢查過每一個屍身,互視彼此,搖了搖頭。
為首的一個:“看來有人先我們一步動手了,找到了沒有?”
十幾個黑衣人紛紛搖頭:“沒有,會不會是被前一波人帶走了?”
為首之人沉眸,倒是也不無這種可能,看來七殿下縱然癡傻了,宮中忌憚他的皇子也不少,看這慘烈景象,估計也活不了:“人不在這,多留無用,撤吧!”
頃刻間,十幾個黑衣人盡數撤離,廟宇重新歸於寂靜。
又等了半刻鍾,確定人已經徹底走了後,蘇卿塵才從佛像後行出。寒兒!趕忙尋找,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身處境遇,不禁怔住:“這怎麼可能?”
聽到稚嫩童音,蘇卿塵訝異:“這裏是天王寺!”是夢麼?死人也會做夢?手上傳來的痛楚卻明確地告訴她,不是夢。
蘇卿塵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屍身遍地,血水染紅整個廟宇,慘白的月光透過破損的門窗映入室內。可就是對著這淒慘陰冷的場景,蘇卿塵笑了:“天王寺刺殺!我回到了天王寺刺殺的時候!”隨即狂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一滴晶瑩淚水落下,蘇卿塵抬手捂住了臉闔眸哭了起來。
寂靜淒慘的廟宇內傳出低低的哭泣聲,使得整個寺廟顯得格外詭異。良久,抽泣聲止,蘇卿塵睜眸唇角輕輕勾起,抬步行到一具慘死的屍身前。
那屍身是一個少年,看著和蘇卿塵年紀差不多大,少年背後中了一刀,深可見骨。蘇卿塵將少年翻過身,容貌竟與她十分相似。抬手輕輕撫過少年的麵龐:“兄長,原諒塵兒不帶你回去了,雖然你是那般期盼回到咱們所謂的親人身旁。”說罷,蘇卿塵竟動手扒下少年的外衣給自己換上,又小心翼翼地將少年屍身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