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駐足而聽,琴音如月影泠泠隨波,如花枝盈盈蘸水,令人神思曠遠,情愫纏綿。
那蘭悅說:“這位姐姐彈的很好呢。”
霍興安細看那少女,正是莫嵐。“那是莫家的小姐。”他說。
一曲方了,那少女抬頭望向他們這邊。“可是興安公子嗎?”
霍興安應了一聲,和那蘭悅穿過竹橋,走近前去。莫嵐起身行禮。霍興安向她介紹了那蘭悅。莫嵐執了那蘭悅的手道:“我和悅兒妹妹一見如故似的。”她端詳著那蘭悅道,“興安公子不介紹,我還隻道是因我一番亂彈,將月下仙子喚了出來。”
那蘭悅被她說的不好意思,微笑低頭:“是嵐姐姐的琴彈的好聽,才把我們吸引了過來。”
霍興安道:“是啊,嵐姐姐的琴彈的好聽,不知該怎麼形容。我才識淺,言辭拙,找不到好詞來形容。”
莫嵐一笑:“興安公子喜歡,那就是最好的賞譽了,比什麼華美的辭藻都好。”
“嵐姐姐抬愛了。”
莫嵐看了一眼那蘭悅,又看了一眼興安公子,道:“兩位請坐吧。”她一指旁邊的席子。
霍興安和那蘭悅在席子上坐了下來。霍興安說:“嵐姐姐的琴彈的好,悅兒的歌也唱的好。”
那蘭悅害羞道:“我隻是隨便唱唱,怎麼能和嵐姐姐比。”
霍興安道:“我沒有比,我隻是覺得都好。”
“興安公子這麼說,一定是想聽悅兒妹妹唱歌了。”莫嵐笑道,“那我們來和一曲,好嗎?”
那蘭悅撫著鬢發,猶豫道:“這,我……”
見那蘭悅猶豫著,莫嵐輕撫琴枕道:“清平調,怎麼樣?”
那蘭悅輕輕的搖頭。她想了想,道:“擷芳曲,嵐姐姐可會麼?”
莫嵐點頭。她指尖點弦,垂首凝思,片刻,滑撥幾下,挑彈起來……
那蘭悅微仰頭頸,輕點著節拍,順著琴音唱起來:
瞻暮色之沉沉兮 眺雲巒之渺渺
千山萬壑入畫之靜賞
乘微風之徐徐兮 落幽波之蕩蕩
疏雨凋葉沾衣之不覺
挽荷裙之盈盈兮 踏蓮步之纖纖
妙目秀顏驚鴻之一瞥
醉箏籟之悠悠兮 化心曲之嫋嫋
輕攏慢撚叩情之驀動
憶凝噎之脈脈兮 失芳蹤之遙遙
咽淚顧影歎緣之短暫
憫孤懷之悵悵兮 黯去日之離離
良辰美景似夢之空幻
望明月之皎皎兮 抒胸臆之切切
藏璧護玉如花之初放
囚光陰之寂寂兮 飛神思之冥冥
今昔何昔餘音之繞梁
撰長賦之洋洋兮 傾杯酒之灑灑
欲語還休個中之況味
琴音動人,歌聲亦動人,霍興安聽的如癡如醉,心道,這真是世間的絕配。他以前也常聽笑天祖吹簫,雖也悠揚,但那及此天籟樂音之萬一。
隻是那詞意柔婉之中,流露著一絲哀怨,聽到最後,竟使人在悠悠的戀慕中體會到隱隱的憂傷。他不由的輕輕歎息。
莫嵐一劃數弦,仿佛餘音嫋嫋,在皎潔月光中飄蕩而去。
霍興安由衷的道了聲“好”。他想起那句“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便說:“真的是如聽天上曲,不像人間音。”
莫嵐一笑:“那興安公子就當在廣寒宮裏聽我們彈唱吧。”
“我想,那天宮裏也未必有這樣好聽。”
“興安公子愛聽,那我就經常彈給你聽。”莫嵐看了一眼那蘭悅。
那蘭悅微笑不語。
“嵐姐姐美意,興安心領了。”
“不過我隻會彈,不會唱,”莫嵐道,“興安公子要聽天上曲,少不了悅兒妹妹。”
那蘭悅道:“嵐姐姐見笑了,你彈的才是天上曲呢。再說,我隻會寥寥幾首而已。”
霍興安讚道:“兩位的琴聲、歌聲都是人間絕美。”
那蘭悅臉不禁一紅。
莫嵐笑道:“那我們倆的人呢?是不是也是絕美?”
沒料到她突然這麼一問,霍興安被問的不好意思。問的唐突,若是回答也唐突,他隻有慌不迭的點頭。莫嵐咯咯直笑,旁邊的小丫環也捂著嘴笑。
“公子莫見怪,嵐兒玩笑罷了。要說絕美,我看悅兒妹妹才配。”
那蘭悅被她說的低下頭去。莫嵐拉住那蘭悅的袖口,道:“悅兒妹妹不走的話,就教我唱歌好不好,我教妹妹彈琴。”她對霍興安道,“興安公子不走的話,就有兩種福分可享,可不美?”說罷又咯咯的笑。
見莫嵐性情爽朗,霍興安頗覺親近。雖然相識不過一日,和他如同相熟多年似的。“我也想多住些天,不過有事情要辦,嵐姐姐盛情,霍興安心領了,隻是不便久留了。”
在池塘的另一邊,周夫人正在廊柱旁的暗處望著涼亭,見他們有說有笑的,不禁微笑點頭。聽到霍興安說要動身的話,她眉間的刀疤聳了聳,若有所思的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