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興安為那蘭悅和周大娘雇了車轎,自己騎著馬,向周大娘所指的莫老莊馳去。他本想去找那個人麵妖花,可又擔心悅兒和周大娘再遇到什麼亂人,心裏放心不下,便決定先送周大娘回家。
在車上,說起人麵妖花做的惡事,周大娘恨聲不迭。她慶幸的對那蘭悅說:“那個妖女專抓那些美豔的婦人,虧了沒有抓你去。”
說起那晚的事,霍興安想,也許她是背不動兩個人吧,否則悅兒也難免會遭了毒手。
那蘭悅看見蒙臉的周大娘額頭處露出的疤痕,也不禁心驚。她合起掌拜了拜,更是對周大娘感謝萬分。
一路疾馳,他們到了一處很大的莊子。莊子周圍全是樹林,古木參天。
門丁見了周大娘,辨認了半天,滿眼驚愕,直到周大娘喊出那人的名字,那人才作揖相迎。莊裏的人聽聞周大娘回來了,奔走相告,都不敢相信,紛紛出來迎迓。
不多會兒,在家丁的簇擁下,他們來到了堂屋,一個頭戴飄帶冠帽、胡須連鬢、員外樣貌的中年人急急迎上來。見了周大娘,端詳半天,喜憂參半的托抱住她的胳膊,熱淚潸然,直叫妍娘。周大娘也盈盈跪倒,抱著他的腿啜泣良久。
問起旁人,霍興安這才知道,原來周大娘是莊主莫清晏的小妾,多年前去廟裏燒香的時候忽然不見了蹤影。這些年莫清晏不知尋了多少地方,都不見下落,沒想到落入人麵妖花的手裏做了仆傭。
得知霍興安救了周妍娘,莫清晏感激不盡,欲大擺酒筵好生款待。而霍興安心裏隻想抓住那人麵妖花,於是讓那蘭悅在莊裏歇息,準備自己回去了斷此事。得知了前因後果,莫清晏決定和霍興安一起緝凶,便帶了二十多名莊丁,和霍興安一同向建康而去。
在建康的遠郊,他們找到了那處荒僻的院落,沒見到有狗來吠叫,霍興安和莫清晏前後轉了幾圈,也沒發現什麼。莊丁們按照霍興安的指點,要下到那口枯井裏,卻發現井已被泥土填死。
莫清晏認為一定有隱秘的入口。他們裏裏外外打量著,發現有個假山很是幹淨,沒有塵灰,假山上的一處非常光滑。莫清晏在那光滑的地方一推,假山竟隆隆移動,露出一個地洞的階梯來。
霍興安和莫清晏互相望了望,都拔了劍,小心的走下台階。裏麵燈燭明亮,是一個很大的地洞,裏麵還有幾個洞相連。幾個仆婦看見了他們,不知所措,慌作一團。霍興安到處尋找,不見人麵妖花,隻見滿地箱亂篋散,詢問那些仆婦,都紛紛搖頭。霍興安順著一個仆婦所指,發現了另一處通向地麵的台階,那出口在一處灶房的柴堆旁,他和莫清晏一起使勁頂開木板,一口大缸滾到一邊,他急躍而上,灶房裏沒有人,而地上有一張信箋。他拾起一看,上麵書著:小妖婦唯有夢裏與君共枕,思之難耐,後會難期。
遠處仿佛傳來妖媚的笑聲,霍興安追出屋外,林木簌簌,隻餘隱約的回音。他心下懊喪,將信箋撕了個粉碎。
霍興安放了地洞裏的十幾個仆婦,然後和莫清晏放火燒了洞窟。在屋外,那些仆婦一起向霍興安跪下謝恩,磕頭不止。莫清晏看著那些麵目猙獰的婦人,閉上眼隻是搖頭歎息。
沒抓到人麵妖花,霍興安覺得實在遺憾。回到莫老莊,莫清晏和周妍娘說起此事,周妍娘也憤恨歎惜。
當日已晚,周妍娘請霍興安與那蘭悅住下,並挽留他們多住幾日,又道霍興安身體還沒恢複,應該多養一養,那蘭悅覺得她說的是,也勸霍興安歇息幾日。盛情難卻,霍興安便答應下來。
那莫清晏本有正室,但前年因病故世,他思念周妍娘,這兩年也就再未娶。周妍娘容貌已毀,莫清晏心裏雖然亦喜亦悲,因念舊情,還是將她扶作正室。知道了周妍娘的身份,霍興安和那蘭悅便改口叫她周夫人。
次日,莫清晏大擺酒筵,十分豐盛。這莫清晏在當地頗有盛名,許多望族親友聞訊前來赴宴恭賀,其中不少江湖人士。莫清晏將霍興安請到上席,一幹來客紛紛向霍興安敬酒致意。席間,酒酣時,莫清晏問及霍興安的原籍家親,霍興安見來客中有議論宋金交惡之事的,便沒有提起亡父的身份,隻說奉了亡母之命,來江南查一件家事,也沒提擄了那蘭悅的事,隻說一麵之交的故人之女來幫忙而已。見霍興安含糊應話,莫清晏心裏暗暗起疑,但見霍興安喝酒豪爽,舉止大方,也就沒有多想。
連日來,莫清晏一再豪筵相請,和霍興安把盞相歡,霍興安也被莫清晏的古道熱腸所感動。那周夫人見眾多賓客大讚霍興安少年英雄,正氣凜然,拯危救難,是周夫人的命中吉星,心裏十分高興,也更加喜歡霍興安了。她安排了五六個仆人丫環裏外殷勤的服侍霍興安,並讓出最好的屋子給他住,而那蘭悅則被安頓在一間普通的屋子裏,隻有一個家丁偶爾來送點茶水。這般厚此薄彼的,那蘭悅倒沒有計較,隻是覺得和霍興安有點隔閡了似的。她心想,也許是霍興安救了周夫人,所以周夫人才對他那麼關照倍至吧,再說,也住不了幾日,就應該動身了。每當在房中獨處時,她總是回想起在天目山穀中茅屋裏以及建康客棧裏的情形,霍興安睡在旁邊不遠的地方,她心裏就覺得安然和歡喜,那種感覺漸漸成了她私下裏嘴角邊的一抹淺笑,當然,她會悄悄的藏著這心思,就像藏著那張畫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