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也這兩年去支援新疆壁畫修複工作,幹的最多活就是“麵壁思過”,至於新疆的好山好水好風光他都沒時間領略,想了想,清清嗓子說,“嗯……新疆的姑娘美。”
“我也聽說了,說那邊的姑娘可漂亮了……”
車載音箱裏放著張信哲的《信仰》,可能是音箱老舊的緣故,放出的曲子時不時夾雜著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江執沒參與談話環節,坐在後排中間位置,兩條大長腿隨意交疊前伸,脖子上掛著耳機,但沒聽音樂,他始終看著窗外被陽光耀得刺眼的戈壁,隔著一層玻璃都能覺著砂礫滾燙。
音箱裏的歌他沒怎麼聽過,隱約能辨出些許歌詞來: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
有人說敦煌也是一種信仰,是掠過千年的奇跡,是超乎時間念想的力量,神秘遼闊,荒涼瑰麗。
信仰嗎?
江執想,也許對他而言,這裏就僅僅隻是敦煌。
包師傅喋喋一番從後視鏡裏掃了一眼江執,嗬嗬笑了,“這位老師不大愛說話啊,您是第一次來敦煌嗎?不習慣吧?到了這個季節就是太熱了。”
肖也多少清楚江執不冷不熱的性子,替他開口,“大西北這種地方剛來不覺得什麼,時間一長就愛上了,就像是我——”
“來過。”江執很輕淡的口吻,目光始終沒從車窗外收回來。
肖也一身英岸骨就黏過來了,好奇心都跟開了馬達似的,“你之前來過敦煌啊?什麼時候?沒聽師父說過。”
江執視他為空氣的架勢,肖也見挖不出料來,臉上露出惋惜神情。包師傅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後座的情況,心想著:都能給肖工擺臉色啊,估計是位更厲害的老師啊……
耳根子清淨了,江執望著車窗外滿眼土黃的“風景”,闖進腦子裏的卻是敦煌的另一張麵孔。
第一次來這裏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正值四月初,早晚還有溫差。聽說江南的四月是一江煙水照晴嵐,而敦煌的四月是皂雕落日黃沙。沙塵一起就是昏天暗地,不管商家住戶再怎麼關門封窗,上手一蹭還會是滿掌黃色沙土。
風過耳時都會被沙子打得生疼,街上的人很少,不得不出門的都扣帽戴口巾的,藏在防風鏡後麵的雙眼都恨不得眯成一條縫。
那年他一路從陽關、玉門關、漢長城遺址再到雅丹魔鬼城,整個的敦煌西線甚至直達羅布泊,在近乎逼死人的戈壁灘,伴他同行的就隻有漫天黃沙。都說春風不度玉門關,那一條進入西域北路的古絲綢之路,放進他眼裏的就是無盡荒涼。
肖也又湊過來了,小聲問他,“你來敦煌,接手的肯定不會是普通石窟吧?”
江執扯回散在黃沙裏的記憶,不緊不忙地反將了他一軍,“敦煌每一個石窟都不普通。”
肖也被他鑽了空子也沒惱,肩膀抵著他的肩膀,“但是,那個第0號石窟相比其他石窟會更不普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