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知是巧合抑或是命運,還是身體潛意識的覺醒,被拋去兩百多年的塵封過往終於被撬動。
被遺忘的人類時的記憶,猗窩座他真的無所謂了嗎?
真的不在乎了嗎?
吊在屋裏的那人是誰?
躺在草席上的那兩人又是誰?
不知為何他看到這些畫麵竟然恨的發慌,恨的心口火燒火燎,又空空蕩蕩。
猗窩座捧著腦袋,麵色蒼白痛苦,穿插在發間的十指幾乎掐入頭皮,這些慘烈的記憶給他帶來一些不是很舒適的生理反應。
疼痛、腦海劇烈的疼痛。
腦海數個畫麵閃過,人影憧憧,信息的屏障緩慢地冰消瓦解,隨之而來的便是大開的記憶大門,他想起了那三人的身份,以及他曾經為數不多抱有對未來充滿希望的那些日子。
但記憶的時間推移,滿目的暗紅,滿地的殘骸與自己滿身的血肉渣滓……
忽然出現一副淪為人間煉獄的畫麵。
因為有人奪去了他作為人僅剩的所有支柱,打碎了他所有關於未來的期盼,讓他尊敬的師傅、心愛的未婚妻淪為兩具冰冷冷的屍體,痛苦地死去……
那是他作為人類時對同類的殘殺。
也是複仇。
好惡心啊,弱小的人,像不停蠕動的蟲子一樣惡心的弱者……
背後耍小手段的弱者……
一股作嘔的感覺自心底湧出,他想嘔吐,卻深知自己沒有辦法嘔出任何東西,掏空胸腔腹胃也無法嘔出,隻能在眼眶邊溢出幾滴徒然的眼淚。
奔湧而出的人類時的記憶與情感與鬼的本性一番撕扯,雪花般紛飛的記憶盡數回籠。
日光悄然臨近,猗窩座近乎本能地一顫,把他從記憶中抽離,他過呼吸一般地大喘氣,擠壓肺部空間,一陣酥麻刺痛順著脊椎骨而下。
這是警告。
是身體在警告他,他不能再留在這裏了!
再不走他會死在陽光下的。
隻是,他現在能算是活著嗎?
靈魂一貧如洗,漫無目的、依靠掠奪人命活下去?
這些年即使他因為潛意識而不殺女性,但死在他手上的性命又有多少?
數不清了。
猗窩座從樹上躍下來,他麵色慘淡地凝視舉刀欲阻攔他的煉獄杏壽郎與江雅,麵前的二人鬥氣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讓他感興趣的,如果是沒想起記憶的先前,他甚至還想多說幾句勸勸江雅。
他應該抽身就走,若是立刻動身他還來得及逃離的,逃離那即將到來的黎明。
本該如此的。
但是。
‘狛治哥哥!我一直一直在等你,不要再錯下去了,跟我走吧!’
別著雪花發飾的少女,好像活著時那樣,生俏俏地拉住他的手腕,完全不存在的力道卻偏偏牢牢鎖住了猗窩座的動作。
戀雪。
戀雪說的對,他不能繼續錯下去。
煉獄杏壽郎又看不懂了,從他追進樹林後就沒看懂過今晚的戰鬥,因為實在是很多事都出乎人的意料。
江雅觀察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少女,她頭發整齊地挽起,發鬢邊別著雪花樣的發飾,一身粉衣,見她打量,那少女轉過頭來,一雙粉眸盈滿痛楚,像是在痛惜什麼,眉宇間是她十分熟悉的病弱氣息,肢體柔軟也不是什麼習武之人。
她是誰?
是友是敵?
是人是鬼?
居然就這麼牽製住了上弦三?!
判斷不出其身份,煉獄杏壽郎與江雅猶疑地止住刀勢,二人的鋒刃堪堪停在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後背。
鬼殺隊不殺人。
所以他們才會手下留情。
這份仁慈,猗窩座意識到了。
鬼殺隊,他失去記憶忠誠之人的敵人——雖然有些繞口,但猗窩座確實不敢在腦海裏思考上司的名字,怕引起他的關注。
那位卑劣的性格他兩百多年看在眼裏,無必要再去給鬼殺隊添堵,就在此終結自己吧。
況且,戀雪在等他!
兩百多年過去了,還要讓她等多久?
想通也隻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情,勤勤懇懇給人當了兩百多年小弟的上弦三放鬆了緊繃的肌肉,露出渾身的破綻來,他原地站定,攤開手擺出態度:“不逃了。”
他直接罷工,他要辭職。
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個都沒撈到的工作誰愛幹誰幹,他不幹了。
雖然他這麼說,但煉獄杏壽郎與江雅仍舊沒放下警惕,隻前後分開將他去路都封鎖,做了鬼舞辻無慘百多年的上弦三站在原地沒有動作,隻衝久別再見的戀人苦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