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叮叮叮……”
“叮叮叮……”
鍥而不舍的鈴聲,玩命兒似的,響徹昏暗的臥室。
掙紮著拿起手機,穆頌揉了揉惺忪睡眼,用了許久,才看清那串手機號。
按了接聽鍵,丟在一旁,任由電話那端,熟悉的聲音,一句緊過一句。
“穆頌,你在哪?”
“玩夠了麼,玩夠了就跟我回家!”
“喂,喂,喂,說話……”
……
“穆頌,你,你說句話,好麼?”
穆頌無聲地咧了咧嘴,掛斷了電話,長按,關機,一氣嗬成。
世界終於清淨了。
一線陽光,從厚重的窗簾邊緣,透進臥室,提醒著晝夜顛倒的人,天光的流逝,也徹底將他從噩夢裏拉回現實。
說起來,剛才,那夢實在太真實了。
真實到穆頌懷疑自己腦子裏有個dv機,將那天的情景,一絲一毫,全錄了下來。
然後,趁他理智的牆裂了口,擠進來,一遍遍放映,將他的心,再揉個稀碎。
夢裏,一切都那麼清晰。
慶生的眾人,看笑話一般,圍著他這不速之客。
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無聲嗤笑。
“哎喲,這不是陸總的金絲雀麼?”
“嗬,什麼金絲雀?不過上趕著送p的…”
“小模樣倒是長得不錯,何苦呢?人陸總心裏裝著寶貝白月光,再上趕著也沒用啊。”
“噓,小聲點,陸遠和柳迪還在裏麵呢…”
透過人群,他一眼看見那人,還有他的寶貝白月光,在哄鬧下,兩手交握,切著蛋糕。
他扒開嬉笑的眾人,拚命擠到兩人跟前,想也沒想,狠狠推開了柳迪,抓著陸遠就要拉他回家。
混亂之中,柳迪踉蹌倒地,雪白的手掌,擦過一旁的刀刃,立即,鮮血四濺。
眾人嘩然,陸遠更是慌了神,一掌將他推倒在地,充滿恨意的眼神,仿佛要噴火。
“穆頌,你他媽就是個瘋狗!”
嗬,是啊,他是瘋。
不瘋,如何能明知道那人另有所愛,還沒臉沒皮地纏他十年?
可當癡纏十年的陸遠,用最厭惡的口氣說出這句話,穆頌還是被刺痛了。
不光這句話,還有陸遠的眼神、身體,無不透露著厭惡,是耐心到頭的厭惡。
這種厭惡,穆頌還是在他剛纏上陸遠時見過。
那一次,他不小心,打破了柳迪送陸遠的生日禮物。
一個水晶玻璃的模型,據說,是柳迪親手燒的。
陸遠以為他是故意的,跟他大吵一架,一個人跑去國外,一個月時間,音信全無。
那時候,穆頌正愛陸遠愛得炙熱,發瘋似的四處尋找他的消息。
可,一絲一毫,都沒有。
陸遠有心屏蔽他,他又如何能找到呢?
一個月零三天,對穆頌來說,度秒如年。
所以,當再次看見這樣的厭惡,回憶裏的痛,鋪天蓋地,卷土重來。
他怕了。
於是,絕望中,他最後,再掙紮一下。
“陸遠,跟我回家吧…”
而回應他的,是陸遠扶著柳迪,當他是空氣,擦肩而過。
他終於切身體會了,什麼叫,錯愛一場,一地雞毛。
在眾人看戲的目光下,穆頌一身狼狽,黯然離場,獨自回了和陸遠同住的複式公寓。
枯坐在沙發上,穆頌等了陸遠一夜,可直到次日黃昏,那人才姍姍歸來。
“回來了?”
穆頌其實想問,怎麼才回來?
昨天半夜,柳迪就興高采烈發了慶生微博,劃破的手,不早就包紮好了麼?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最後一次等待,他不介意拖長一些,才好將餘熱徹底熬滅。
回應他的,依然是陸遠的沉默,就像過往十年無數次的對話一樣。
陸遠陰沉著臉,看都不看穆頌一眼,換了拖鞋,準備上樓,卻被穆頌叫住。
他回過身,麵色難看,問:“你有完沒完?”
對上陸遠依舊厭煩的目光,穆頌心驀地一揪,低下頭,無聲咧嘴,擠出個自嘲的微笑。
真是,沒用啊!
事到如今,還是在意他。
“陸總真是料事如神,這不就要完了麼?”
穆頌抬臉,露出了個十年前,陸遠第一次見他時的表情。
禮貌、溫和,卻透著十足的疏離。
陸遠心頭一滯,莫名有些煩躁,而當他看清穆頌遞過來的那張紙時,煩躁被震驚取代。
“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直在找它麼?喏,還給你,協議結束。”
穆頌說著,把紙塞進陸遠手裏,嘴角含笑,站在原地。
十年了,紙已有些泛黃,可深藍色的鋼筆字跡,卻依舊清晰,言簡意賅地寫著二人的權利和義務。
陸遠提供衣食住行,穆頌負責暖床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