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澤夜遊古宮,登午門四阿頂。
午門外,現代城市燈火輝煌,一片光明。午門內,古皇城萬籟俱寂,從城市上空俯瞰,古宮如同黑洞一般,讓大地上交織流動的光線在此處突兀地停止。一日之內,一牆之隔,而時空不齊。
夜色下,一個猩紅的圖案異常醒目。
∞
無限符號。
遠古北氏的圖騰。
脖頸正中,無限圖騰突然開始發亮,在皮膚表麵燃燒起來。火勢漸漸從脖頸蔓延到衣領,星火飛濺間,發絲和衣擺也被波及。空氣中逐漸出現了一種可怕的焦味,還有火焰炙烤下微弱的皮肉綻裂聲。
她卻對此視若無睹,隻是伸出冰涼的手指,像拉開帷幔一樣劃過寒風。
明明剛進入正月不久,天地都還是冷的,但手指所過之處竟掀起了熱浪,高溫使空氣呈現扭曲狀。
那並非是不斷變化的光線折射,而是實實在在的燃燒。火焰透過現實,在某種無形的東西上燙出了痕跡。
火焰將夜幕燃出了一個洞,隨即模仿著頸上仍在熾騰的無限符號,像條蛇般在空中扭動著8字。
隻是這無限符號不似它一貫的極致對稱美,而是像戳入了一層薄透的桑皮紙,一端在紙前熾騰,另一端則稍微偏側,火光在紙後朦朦朧朧。
無限圖騰燙穿了名為禁製的結界,燃透了意為禁止的界限,連接起兩個平行位麵——先天間與後天間,在兩個世界之間暴力建立了通道。
北明澤迅速躍入∞左邊的圓洞。
回見了您內,後天間京都。
別來無恙,先天間京華。
北明澤敏捷地從∞右邊的圓洞躍出,輕穩落在地麵後,撕裂的禁製在她身後極速愈合,四周空間重歸平靜。
她四下環顧,黑夜和玄色宮牆幾乎融為一體,仿佛令人置身墨色濃霧,一時感官喪失,待眼睛適應了黑暗,才可以隱約將牆壁從夜色中分辨出來。
仰頭望去,牆壁拔地而起,高似通天,視線丈量其至少兩百尺,烏壓壓地從兩側傾瀉而下,隻留一條窄窄的墨色天帶。
這外圍宮牆都如此壯觀,那內部的建築之巨,定為奇觀,畢竟九州任何宮城的城牆,都絕不被允許高於代表至高權力的中心建築。
分布九州的各代氏族,尤其是傳承九州上古文化的直係氏族——上古有龍氏,更是站在權力高地,當淩絕頂,一覽眾山。
這獨一無二的玄色宮牆,放眼整個神間也隻能在有龍氏的上古神宮內觀瞻,北明澤知道自己來對地方了。
上古神宮戒備森嚴至極,若想進入此處,尋常方式根本毫無可行性,必須得劍走偏鋒:
先天間的京華城主街上,有一家上古火鍋店,說是上古菜,實則就是打著上古文化的幌子,用新穎的方式招攬客人而已。
五個小時前,北明澤跨入大堂。
煙火味、鮮香味、辛辣味連這熱騰的人氣、火氣串在一塊,像跳進已經飽和的火鍋裏似的,擁擠又熱鬧。
跑堂人在遠處遲疑地打量著剛進門的兩個怪人,他從來沒見過這麼不守規矩的姑娘,披散著頭發,兩耳上帶滿了銀色的圈圈環環,左胳膊上還盤著一條粗鏈子,而且那鏈子還是青玉色的,和她那身猩紅的袍子怎麼配怎麼怪。
越看越怪,越怪越想看。
走在後麵的高個少年更怪,兩側頭發都不長,堪堪過耳而已,腦後卻留著一條長歲辮,斜搭在肩膀上,發尾一晃一晃,輕掃著臂上盤繞的銀色鐵鏈,那鐵鏈子竟然覺得癢癢似的,開始繞著他胳膊遊走,一個猙獰的銀色龍首突然從肩膀後麵冒了出來,張口把發辮銜到後麵去。
待他們發現自己,正麵朝這邊走過來時,跑堂人一眼便看清這二人脖子上紅色紋身似的東西,那是民間誌怪書集裏的壓軸大戶——無限圖騰。
和一旁從樓梯上下來的客人們一樣,跑堂人像看什麼新奇物件似的,控製不住臉上失禮的表情。
眼看北明澤就要炸了,北眀爻及時將她拉到了身後去,自己卻笑了起來,似乎是對周圍人的反應很滿意,從他們進了京華城以來,這種反應便如影隨形了,他卻還假做訝狀,明知故問道:
“怎麼了?不做生意了?”
跑堂人搖頭堆笑,欲引兩人入坐。
“客官坐門口吧,門口敞亮。”跑堂人接收到了掌櫃的信號,不打算放過這免費宣傳的大好機會。
北眀爻沒有動,而是向樓梯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們上包廂。”
跑堂人朝遠處使了個眼色,罷了還想勸兩人在門口的空位坐下,好能叫人們都能來獵奇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