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下畢竟不是想這種問題的場合。
時間有限,甩甩腦袋把這一不合時宜的慶幸丟出腦內。
為了讓自己更加清醒,神原陽一擰開水龍頭,將雙手合並放置在下方接了滿滿一捧水。
看著波紋中的淺淺倒影,他閉上雙眼,毫不留情的往自己臉上撲了過去。
水珠順著過長的發絲滴落在白瓷盆中,神原陽一撩起衣擺,草草的擦了一把臉。
變成人之後,就連走起路來也快了不少。
將手撐在鏡子上,借著鏡子頂部的光源,他短暫的打量了一下現在身體的模樣。
黑色的短發、綠色的瞳孔、微微上吊的眼尾,以及沒什麼血色的皮膚。
看著鏡子裏的男生跟著他的動作一道揚了揚眉毛。
的確是一模一樣的臉沒錯。看來大滿並沒有騙人。
馬上,神原陽一又垂下腦袋馬上把毛巾放進了洗臉盆中,反複搓洗。
用力將毛巾擰幹後,他甩甩手,重新回去了房間。
屋內,降穀零的姿勢從剛剛他離開之後就開始就沒變過。
將毛巾折疊成一條長長的方塊,在重新覆上額頭之前,神原陽一用手背感受了一下降穀零額間的溫度。
依靠以往的經驗,他粗粗判斷了一下,還行,估計在38上下徘徊。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神原陽一又從醫藥箱裏拿出了體溫計和酒精棉花。
借著昏暗的燈光,他在為消毒體溫計後,輕柔的抬起男人的胳膊,將其壓在了對方腋下。
從醫學角度上而言,這個溫度並不會使人完全喪失意識。
所以說,降穀零能迷糊成這樣,與平日裏的積勞成疾這個詞,絕對脫不了關係。
不一會兒,“滴——”,體溫計竣工了。
神原陽一將其抽出,認真的看了看上麵顯示的數字。
379。
因為腋下的熱度會口腔燒低一些,所以與自己先前的預估相差無幾。
將其用酒精棉消毒放入醫藥箱裏,神原陽一用手貼著毛巾,把剛剛多拿出來的兩塊分別貼在了降穀零的兩側頸動脈處。
這個溫度,就算不吃退燒藥也沒事。
外加降穀零先前還服了兩包感冒衝劑,隻要他身體抵抗力夠強,確實可以依靠自身的調節來達到降溫功效。
神原陽一動作輕柔的用濕毛巾和酒精棉相互交替,為降穀零擦拭了一下重點降溫部位。
為了防止頸側的毛巾滑落下來打濕被褥,神原陽一還將手掌跟著毛巾一道,牢牢的貼在了降穀零的頸部大動脈上。
一布之隔,脈搏的跳動伴隨著病態的熱氣,一樣不落的透過小孔傳遞到了神原陽一的掌心。
沒什麼事情幹,無聊的神原陽一就這麼垂著眼睛,注視著男人臉上微表情的細小變化。
降穀零的眼瞼下方有些發烏,唇角因為幹澀還稍稍起了些皮。
被濕冷的毛巾貼紙,他這會兒眉頭倒是有些舒展了下去。
希望這次的經曆能給他一個教訓吧。
神原陽一伸出大拇指,輕輕壓了壓降穀零微微張開的唇珠。
並不是說下水救狗有錯,但凡他平日裏早些睡,增強一下自己的免疫力,大概也不至於這會兒隻是因為發燒,就迷糊到完全感受不到身邊有人在他周圍活動。
看著幹澀的碎皮在自己的濕潤下重新服帖了回去,神原陽一看了眼桌上的鬧鍾,默默在心中計算著秒數。
每當計數到300之後,他都會起身回到衛生間,再為已經變的溫熱起來的濕毛巾重新降個溫。
就這樣,神原陽一不斷穿梭在臥室與衛生間之間,一晚上來來回回走了多少遍,他自己都已經快要數不清了。
幸運的是,在時間快要到達之前,降穀零身上的溫度稍降了一些。
看著他逐漸變的平緩的呼吸和徹底舒展的眉頭。神原陽一站起來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胳膊和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估摸著變人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在最後的幾分鍾裏,再次俯下身子用手背感觸了一下降穀零額間的溫度。
仍有些低燒,但是應該已經降到375度以下了。
無聲的鬆了口氣,神原陽一直起身子,準備卡著點把先前穿在身上的衣服給先脫了。
第一次從貓變人他沒經驗,第一次從人變貓他照樣沒有經驗。
已知衣物並不會隨著身體的改變而改變,為了到時候不被衣服纏成一團,神原陽一決定還是在那之前先把衣服疊回櫃子裏。
隻是,就在他轉身之後,無法預料的情況發生了。
躺在單人床上的降穀零大概是因為有所好轉,又聽到了神原陽一發出的細碎響動。也可能是因為剛剛一直以來帶給自己的舒適感突然消失了。
總之,降穀零突然有些迷糊的睜開了雙眼,灰藍色的眸子不怎麼清醒的盯了一會兒潔白無物的天花板。
指尖沿著發根向後抓去。聽著耳邊細細碎碎的響聲,降穀零不由得疑惑:我這是在自己家裏麼?為什麼耳邊還會有其他人類活動的聲音?
他閉上眼睛緩了緩腦內的眩暈感,頗為小心的轉過腦袋,朝著聲源地方向看了過去。
然後——
他就看到了一個身型與已逝友人有些相似,甚至頭發發色都一樣的成年男性的背影。
剛剛就是他在照顧自己麼?
好溫柔啊……
熟悉的發色,熟悉的被照顧的感覺。
還以為是幻覺,降穀零抓緊機會,閉上眼睛輕輕喊出了那個他隻敢在心中默念的名字:“hiro……是你麼……”
可惜……
!!!!
陡然間聽到降穀零的聲音,神原陽一背部一僵,隻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不過很快,他又馬上釋然了。
短短一瞬間,神原陽一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如果被發現的話就直截了當的把自己身份告訴對方。畢竟他也隻是一片好心,又沒有做什麼壞事。
以及,他隻是一隻報恩小貓咪。並不是他的親親幼馴染,可千萬別搞錯了。
契約者從不做無本生意!
就算難得做了好事,讓別人冒名頂替也不行!
然而,就在神原陽一準備轉身主動“自首”的時候,倏地,他隻感受到眼前視線一低。緊接著,從天而降的白布就把他身體給蓋了個嚴嚴實實。
神原陽一:……
草!一種植物!
時間到了,受到不可阻力的影響,神原陽一又變成貓咪的模樣。
掙紮著從衣服堆裏鑽出半個腦袋,黑貓頗為頭疼的閉上了雙眼。
身後,降穀零在靜待片刻發現沒得到回應之後,又重新睜開了雙眼。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裏並無第二位人類存在,他自嘲的笑了一笑“原來是夢啊”,翻了個身,再次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而衣服堆裏,不知道是慶幸還是遺憾的神原陽一有些暴力的把自己完完全全摘了出來。
不想說的時候,擔心會掉馬。
想直接承認的時候,又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黑貓沒什麼精神的仰躺著癱在地上。
又過了一會兒,緩過神來的神原陽一想了想,選擇咬起這塊對貓而言有些大的布料,半拖著把它叼回了自己的小窩裏。
自我欺騙性的把衣服和褲子藏在了小墊子下麵,不一會兒,將一切都安頓好的陽一貓貓又偷溜著重新回到了降穀零的臥室裏。
不得不說,在忙忙碌碌了近一宿之後,這會兒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神原陽一也覺得困意正在洶湧來襲。
黑貓大張著嘴巴打了個哈欠,拖遝著腳步走到了哈羅身邊躺下,蹭了狗狗身下的半塊墊子。
他側躺著把腦袋架在一隻爪子上,眯眯眼睛,伴著房間裏的兩道呼吸聲,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接下來的時間,房間裏除了那盞努力工作著幽幽發亮的台燈外,一切都陷入了沉寂,寧靜而又美好。
然而,當翌日一早,神原陽一跟隨著生物鍾醒來,看到降穀零在自己頭上貼了個退燒貼。正盤著腿坐在矮桌前,神色頗為嚴肅的盯著電腦裏的畫麵一動不動時。
還以為會是山磨事件有了什麼最新進展,神原陽一用爪子給自己“洗”了一把臉,打著哈欠小聲的走到了降穀零的身邊。
畢竟,能讓降穀零在生病時還能如此謹慎對待的,也隻有工作相關的事件了。
隻是……
“哦呀一崽,你醒了啊。”
因為仍在生病的原因,降穀零今日並未把黑貓溫柔的抱入自己懷中。
他遠距離搓了搓貓咪的腦袋,讓神原陽一止步在了距離自己二十多厘米的地板上。
“說起來,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幫忙呢。”降穀零簇著眉頭,語氣苦惱的說道:“昨天晚上,家裏好像進賊了……”
“……”
降穀零的話語讓神原陽一心裏沒由來的嘎噔了一下,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
“呐,我說一崽。昨夜你和哈羅之前都在照顧我休息,所以你們有看到過這家夥是從哪裏進來的麼?”
因為信任聰明的貓貓,降穀零微微挪動了一下電腦的麵向,讓站在地板上的神原陽一可以看到裏麵的內容。
而此時發出“奪目”光芒的液晶屏上,正在循環快進播放著自己昨夜裏來回奔波的視頻。
神原陽一:……
神原陽一覺的自己有些疲憊。
老天似乎非常熱衷於和他開——在決定掉馬與不掉馬之間反複橫跳的玩笑。
不過,既然沒被抓個現行,那神原陽一當然是重新選擇再度隱瞞。
說到底還是他昨夜大意了的原因。
因為在到家裏的一周內都沒有看到降穀零有檢查過攝像頭記錄的行為。因此,神原陽一下意識的就無視了他們家還裝了個24小時無間斷工作的電子設備。
“雖然這家夥的行為看起來像是在為我換濕毛巾,可是他的身型,明明都已經被攝像頭拍下來了,但無論我怎麼檢查房門和窗簷,都沒有發現有被外來者由外向裏的入侵痕跡呢。”
降穀零咬著下唇,苦惱極了。他看向神原陽一道:“所以我想,如果你和哈羅有看到他是從哪邊潛入進來的話,是不是可以為我指個方向?”
呃……
黑貓聞言後怔了一怔。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降穀零對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