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的日常生活主要由兩件事構成,一件是上班,另一件也是上班。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班前大家的手機卻齊齊收到一條訊息:本周六公司團建,收到請回複。所有人都在心底問候了老板及其家屬一萬遍,然後在群裏打出“好的”、“收到”、“沒問題”。罵歸罵,日子總得繼續過。
公司財務部的成員大多是些終日不見太陽的社畜兼死宅,沒人想在休息日還去參加什麼戶外活動。大家商量一番,最後決定去玩密室逃脫——有精神的負責解謎,沒精神的負責裝死。
“喂,醒醒,活動還沒開始你怎麼先睡了?”
莫菲推了一把趴地不起的同事,對方卻紋絲不動。這位仁兄昨晚大概沒休息好,現在脖子上架著五斤重的木枷居然就趴在地上睡著了,也算是個能人。
她掏出手機哢嚓喀嚓拍下對方的衰樣發到了朋友圈,一分鍾內收獲了公司裏熟人們的十多個點讚。莫菲暗笑一聲,看了看手表,估計遊戲也差不多該開始了。
天花板上的燈悄然熄滅,現在的她正按照劇本被關在一間囚室裏。屋內僅有兩盞燭火照明,勉強能照亮整個房間。
“這家店的道具做得還蠻真實的嘛。”
她繞過昏迷不醒的同事徑直走到燭台前察看。
奇怪,這裏不是該用塑料做的道具燈嗎?從沒聽說哪家密室逃脫會在場景裏布置明火。
未容她細想,牆壁上的石門突然打開了。一股冷風挾著灰塵和金屬鏽味向著莫菲撲來,嗆得她連連後退。從石門後走出一個女人,但光線太暗看不清她的相貌。莫菲想提起燭台瞧個究竟,卻感到背後被人輕推了一下,回過神時腦袋已被一隻破布袋給罩住了。
那女人將一個盛著衣服的竹筐踢到了她腳邊,指指籮筐示意她換衣服。
屋裏的氛圍讓莫菲有點發怵:這家店的員工演得太入戲,真讓她有種成為階下囚的感覺……
她環顧四周,確認沒有第三者在場後便抄起筐裏的衣服,閃到暗門後開始換裝。
“你們家的道具是不是過於真實了啊?”
她邊問邊將手臂伸進袖管,在穿衣過程中她感到粗糙的布料一直摩擦著皮膚,讓她感到陣陣發癢。這件衣服被特意做舊,潮濕黏膩還散發著黴味。
莫菲還在換衣服,等在外麵的店員已經開始催了起來——
“換好了?”扮演獄卒的姑娘惜字如金。
“好了,我自己的衣服就先掛在這,等結束了再回來取哦?”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將手貼在她肩上,開始引導她沿著通道一路前進。不知是因為布袋太厚還是室內光線太暗,現在莫菲的眼前一片漆黑,走在通道間時不時會被翹起的磚沿絆個趔趄。按理說這家密室逃脫店的占地麵積並不大,可這條路不知為何總走不到盡頭。
“嗯……我說咱們還要走多久啊?”
莫菲轉頭朝著自己的向導開口發問,但話音未落她就感到來自背後的一股力量將自己狠狠往前推了一把。
她霎時失去了平衡,一頭往前栽了下去。
耳邊有冷風呼呼吹過,莫菲感覺自己像從高空下墜般雙腳失去了著力點。她張口欲叫卻口不能言,一絲聲音都喊不出來。這種詭異的墜落感僅持續了幾秒鍾,卻讓她感覺時間長得可怕——
忽然有人托住了她的手肘,將她扶到了一把硬木靠椅上。頭上的布袋被人扯了下來,莫菲不禁鬆了口氣:目的地終於到了。現在這個房間比上個場景更亮堂,屋裏擺著足夠多的燈火,讓她得以看清屋內的人與物。
莫菲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擺滿刑具的牢房。她也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劇本裏的一環,但遊戲似乎已經開始,自己的麵前坐了個穿古裝的中年男人,隔著木桌朝她搭話。他開口說了些什麼,莫菲卻一句也沒聽懂。
“不好意思,你能再說一遍麼?拜托說得慢一點。”
那男人大約四十來歲,雙眼眼角因為皺紋的關係稍稍上翹,蓄著副絡腮胡,看上去模樣有點凶惡。他雖然穿了一身官吏樣的服飾,但單憑這張臉莫菲覺得跑去演個山賊強盜也完全不再話下。
他皺了皺眉,看起來根本沒想到她會如此答話。
“……問……姓氏……”
他說的大概是某種方言含量極高的普通話,盡管莫菲聽得很仔細,但她也隻能聽清其中的幾個詞,對方好像在問自己姓什麼。
“我姓莫。”
莫菲簡短地答道,見那男人提筆在麵前的紙上記下幾個字,隨後又是一通腔調古怪的問話。這次莫菲做好了準備,從他話裏多聽清了幾個詞——此人的確在說中文,隻是口音重得可怕,在莫菲聽來有時像在唱戲,有時又像在講粵語,讓人聽得迷迷糊糊。
“父母……幾……丁?”
“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能講普通話麼?”
除了絡腮胡外,屋裏還站著三個衣著相近的男子,聽完莫菲的回答他們彼此對視一番,看向莫菲的視線裏既帶著疑惑又有幾分好奇。這種反應完全可以理解:錦衣衛們已經很多年沒有碰到過心態這麼好的囚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