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誰?”
窗邊閃過一道黑影,阮佑暝往後退了一步,猛地回頭看向柔搖,身形有些不穩。
他手中捏著細碎的鐵片,就像是把什麼東西捏碎了。
白皙的指縫中滲出鮮血,順著他的手背慢慢流向袖間,許多渣片卡在了皮肉中,一動就刺骨的痛。
阮佑暝將手中的碎渣隨手扔到地上,將帶傷的手背到身後,原本警惕的目光變得溫和,眉目間還隱了一絲脆弱的痛楚。
他垂眼看向身前粉麵透紅的小姑娘,神色一緩,“是你啊。”
柔搖怔怔地站在門口,下意識喊道,“阮家哥哥?”
她看著阮佑暝的臉,一臉茫然,眼神卻忍不住追向他背在身後的手。
方才甫一推門,她便被窗邊那道黑影吸引了注意,卻什麼也沒看清,更沒想到會撞見阮家哥哥。
他披著黑色外袍,看不出顏色,亦看不出血色。
但她剛才看的清楚,阮家哥哥受傷了,定是因為方才窗口的那個人影。
柔搖沒忍住往前走了兩步,可離得越近,她越能感覺到眼前這人不是她記憶裏簡單的背影,也不是少時回憶裏的小小少年。
他身姿挺拔,眉目雖然溫和,五官的輪廓卻已經能看出青年人的冷峻,目光沉靜,看著少女蓮步邁得越小,越慢。
“阮家哥哥,你,你受傷了”
柔搖無措的停在一步遠處,腳步再不能往前挪動一點兒了。
她手裏捏著團扇,粉白的指尖幾近變形,側頭躲開了眼前男子的眼神,對身後春月吩咐道,“春月,去找太醫,不,叫人去找大夫吧,就最近的醫館,快點!”
她急得鼻尖都冒了細細的汗珠,越發顯得眉目生稚純然,無措的模樣讓阮佑暝想起了當年,她抱著樹枝,朝他怯生生求救的模樣。
但他卻不能由著柔搖請大夫。
“莫急春月姑娘,你且留步。”阮佑暝叫住了春月,隨即看向柔搖,眼神幽深,“阮家妹妹,不過是個小賊,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這話要是旁人說出來,柔搖定會覺得虛偽,可阮家哥哥這人她再清楚不過了,他就是個極真性情的坦率人,況且他不知前情,恐怕是覺得那小賊隻是圖財。
可柔搖卻忍不住想起了,方才在水裏看見的那具屍體。
她撞見了一具屍首,轉眼阮家哥哥又撞見了“小賊”,這也太過巧合了些。
春月站在她身邊欲言又止,阮佑暝看了春月的神色,目光落在柔搖臉上,“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想起夢裏沉重的夜色和阮家哥哥背上的體溫,柔搖抬眸一笑,上輩子阮家哥哥舍命救她,如今有什麼好瞞著的。
若是真的按她所想,日後她與阮家哥哥恐怕有許多接觸的機會,怎能埋下欺騙隱瞞的種子呢?
柔搖下定決心,不由往前挪了小半步,湊近了些低聲說道,“阮家哥哥,我想這事恐怕並不那麼簡單,我方才撞見了有人,有一個人躺在水裏,滿身都是血。”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過去,“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跑過來,我本是要找二哥哥的,不知為何,走到了此處。”
阮佑暝忍不住微微閉眸,他在心裏歎了口氣,如今算是全明白了,小姑娘找錯了門而已,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個性亦純真坦率,所以顯得他方才言語間的試探,越發像個笑話。
“阮家哥哥?”柔搖湊得太近,因路上走得快,發了汗,她身上的香氣越發明顯,絲絲縷縷的往阮佑暝鼻尖鑽。
這香味他在行宮外便自她身上聞到過一回了,現在越發顯眼,阮佑暝偏頭不明顯的嗅了嗅,一絲淡淡的鐵鏽氣混雜在幽遠的香氣中。
他果然沒聞錯,這香裏帶著一股極淡的血腥氣。
“既如此江家妹妹?”阮佑暝微不可察的凝眉,不知道該如何提醒,卻發現身前的少女竟有些出了神。
柔搖微微抬頭,白膩的麵龐上,一雙剪若秋水的眼睛,映出阮佑暝的影子。
隻這短暫的一瞬對視,她才發現自己湊得太近了,視線正對著男子胸口,柔搖忙往後退了一步,懊惱之餘自覺失禮,“阮家哥哥,請說。”
“既如此,你與我還是分開走的好,你且先去找貴兄長,他們應當在長風町,我稍等片刻會自行前往正廳,女子名譽為重,屆時你便當自己沒有來過此地就好。”
阮佑暝不疾不徐的同她說道,目光溫和不染分毫逾越,言語間客氣尊重,又體貼的照顧到她身為女子的不便之處。
柔搖眼中含笑,點頭稱是,對他言語間的安排並無二話,轉身時眸光輕輕掃過他外袍下隱隱露出的一角瑩潤,下意識抿緊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