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日常(1 / 2)

畫堂東畔,雀兒啼聲不住。

大扇無欞的牆窗內,半伏著一個女孩兒,她肩上搭著件檀色披帛,手裏捏著繡海棠的金絲團扇,正閑閑的撥弄著桌上的小香鼎。

聞得外麵鳥雀聲又急又響,她收回手,透粉的指尖捂住了耳朵,慢聲吩咐道,“春月,教那些鳥兒去別處叫罷,我頭昏。”

一個圓臉蛋兒的丫鬟抱著匹櫻草色布料走過來,聞聲好笑道,“好姑娘,那鳥兒豈能聽我的話?”

柔搖扶著發髻起身,側頭看了眼櫻草料子,眉尖一蹙,“怎麼是這顏色,怪招蚊蟲的。”

春月何嚐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喜好,可現在畢竟不是在自己府裏,她低聲道,“是陳夫人特挑的時興料子。”

柔搖搖了搖扇,偏頭一歎,“罷了,伯母也不曉得我這性子古怪的,放那兒吧。”

如今她身在原陽候府,一言一行都被候府幾房小姐太太們看著呢,縱使不用維持虛名,也不能失了國公府的修養。

春月笑著收起來了,又往布料下放了個大香籠,一股奇香逐漸變濃。

此時外麵突響起陣笑聲,很快婢女素荷跑過來,隔著門道,“姑娘,少爺們來信了,還捎了上好的紅果兒!”

國公府兩位少爺來信了,素荷的語氣滿是驚喜,春月臉上神色也是一輕。

柔搖矜持地放下扇子,眉眼含笑道,“都拿過來吧。”

柔搖是鄭國公府獨女,排行最小也最受寵,她上頭還有兩個哥哥,皆是人中龍鳳。

大哥哥江盛如今二十有五,謀了個邊陲知州的苦差,手裏頭卻是有兵權的。

二哥哥江望少年英才,十四歲時便單騎行千裏,後來更是一人清了不少匪患,才思敏捷又博學多識,連天子也時常召他垂問奏對。

因近日南蠻戰事吃緊,江望早就留了封家書,跑去雲南找大哥了,國公爺及夫人陽澄縣主也對這任性的二兒子很是無奈。

柔搖倒是挺喜歡她這二哥哥的,畢竟滿京城也尋不出比二哥哥更厲害的人。

可京城其他世家未嚐不覺得他們奇葩。

畢竟鄭國公府是因祖上出過名臣首輔才受封的,後世子孫沿襲書香門第的傳統,最低也是二甲進士,娶的媳婦更是一個比一個厲害,祖傳的清貴。唯獨世代從沒出過武將,這一下子竟冒出了兩個。

兩封來自西南邊陲的信件及匣子裏的紅果參都送了進來,放到了繡金瑞獸小香爐旁。

柔搖低頭展信細看,麵上逐漸露出一絲微笑,哥哥們要啟程回來了,等哥哥們回來,她就也該回去了。

此時另有來信直飛入原陽侯府,送去了阮老太太的慈惠閣。

阮老太太喜上眉梢,忙叫人親把信呈給她,陳氏也高興的拿起自己那封看,看到紙上歸期將近,高興的又笑又哭,拿帕子擦了擦,可阮老太太臉色卻變得不大好,她把身邊人都稟退了,直言這信有問題。

“母親,這就是暝兒的字跡啊!也是他常用的紙張,會有什麼問題?”陳氏日子順心了幾十年,到如今大兒子都及冠了,自己也沒什麼心眼兒。

“哼你仔細聞聞。”阮老太太眼神微冷,她雖愛舞刀弄棒的,卻也對閨閣事門門兒都清。

陳氏仔細聞了聞信紙,臉色一變,她分明從這信紙上聞到了不濃卻極清晰的女香。

她臉色凝重的看著阮老太太,老太太撂了信紙,微合的眼皮子一掀,“哼,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暝哥兒身邊有人了。”

陳氏急得頭上都冒了汗,“這可如何是好,母親!金陵女子多風塵,何況兒媳才和江夫人通了氣兒,若是暝哥兒這兒出了什麼問題,怕不是結親,是要結仇啊!”

阮老太太無奈的看了眼自己這嬌生慣養的兒媳婦,朝她責備道,“何須如此一驚一乍,暝兒是你肚子裏出來的,是我的親孫子,咱們原陽侯府的世子爺,別說隻是咱們的猜測,就算他有了人又怎樣,你我還收拾不了?何須攪擾了江家!”

陳氏冷靜下來,低眉順眼的稱是,她貴在有自知之明,對自己的這個婆婆沒有一點反抗的心思,隻是還是忍不住強調道,“我何嚐能不相信暝兒?暝兒他打小就因為那勞什子批命,在寺裏苦修好幾年。”

陳氏說著眼眶就紅了,“我本怕他像我哥哥那樣移了性情,好在暝兒還是那般乖巧後來他越大,我越愁,夜裏連眼都合不上,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相配的人,這是天賜的姻緣啊,兒媳,真怕出什麼變故。”

想起兒子自小便多災多難,明明身子比小牛犢都壯實,偏偏三五不時地就要意外病傷,陳氏便是心頭發痛。那時候她成日抱著兒子,連手都不敢撒開,好在後來兒子去靈丘寺裏苦修後,一切便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