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縣,丁府。
正值早春時節,柳樹剛抽出鮮嫩的綠芽,丁府門匾上掛了紅綢,府前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多是看熱鬧的平頭百姓,其中還有不少乞丐,就等著該府的大小姐出門子家仆散錢的時刻。
在這兒混慣的乞丐都知道,這丁家乃是陶樂縣有名的鄉紳富戶,丁老爺心善之名遠近皆知,平日裏施粥散錢都不在話下,今日乃是他姑娘出閣的大喜之日,這錢還不滿天的撒。
可惜,今日這些百姓乞丐的願望怕是要落空了。
丁府裏,一個丫鬟提著食盒往她主子即丁大小姐的閨房趕,進了房時,把食盒掂到對著妝鏡的女子跟前,掀開蓋子,露出裏邊新鮮好看的糕點來。
丫鬟雪梅把盤子端了出來,道:“小姐,芸豆糕送來了,廚房是依著您的吩咐做的,步驟沒有絲毫差錯,您嚐嚐。”
雪梅所稱的小姐,正是丁老爺的長女丁橙。這丁家大小姐與一般的女子不同,今日能出嫁,可算是托了老天的福。
丁家在陶樂縣,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這丁橙說不上是金枝玉葉,可也是大家閨秀。尋常的千金小姐,都是學學琴棋書畫,繡繡花什麼的,唯有這丁橙是朵奇葩,不專心過閨閣在室女嬌花一般的生活,反倒和廚子爭起飯碗來。
丁家老爺雖是商賈出身,可祖上也捐過一個虛官,托大了說,也是官宦人家。那廚子,與優伶、娼妓都是下九流的職業,上不得台麵的勾當。當初丁橙跑去酒樓給人家學藝時,丁老爺把這大女兒狠狠打了一頓,關在家中,誰料她賊心不死,跑去世代庖廚的外祖家,偷學了幾年。
這最近啊,丁老爺才親自去揚州,把長女揪了回來,強行安排了一門婚事,挑了個最近的吉日就將人以最快的速度嫁出去了。
丁橙對這婚事倒沒什麼意見,反正最終都是要盲婚啞嫁的,隻要給她一個廚房,她是無所謂夫婿什麼樣的,反正至今為止,能打得過她的男子寥寥無幾。
對那些糟心的事兒完全不上心,丁橙正專注於眼前色澤雪白、質地細膩的芸豆糕,一看便知挑選的是飽滿肥大,色澤鮮明的芸豆。她伸手捏了一塊芸豆糕,自言自語道:“質地柔軟,蒸得時候正好。”
張開櫻桃小嘴咬了一口,芸豆泥在口中化開,丁橙閉上了眼,邊細細感受味道,邊道:“香甜爽口,軟而不膩,看來芸娘手藝進步了不少。”
吃完一塊,丁橙才發現雪梅眼巴巴地盯著盤子裏的糕點,就拿起一塊遞給她,又吩咐道:“你教芸娘,這做好的糕點,可以放在井中冰一冰,這樣會更清甜爽口。”
雪梅咀嚼著道:“小姐,我知道了。”
吃完一塊,雪梅又巴巴地望著,伸出右手食指道:“小姐,我可以再吃一塊嗎?這芸豆糕,實在是太好吃了,芸娘手藝真好。”
丁橙不禁一笑,“你吃吧,饞嘴的小丫頭。”
得了應允,丁橙迫不及待地又拿了一塊,還道:“小姐,這些你路上要是不夠墊肚子的,我一會兒再去廚房拿些其他點心給您。”
“沒事,”丁橙把遮眼的流蘇墜飾撥開,擺擺手笑:“我又不是大胃王,這些東西,夠支撐一路了。“
丁老頭給她找的是個窮舉人,不知在哪裏的鄉下,原先是她那寶貝妹妹的待嫁人選,人家瞧不上,這才輪上她。
丁橙捏了捏手,臉上自信到有些輕狂的表情,一看就讓人覺得不好欺負。她呀,隻希望這人是個知趣的,不要給她找麻煩。
雪梅把芸豆糕與蜜餞之類的果脯一起裝在一個小木盒裏,隨身帶著,外邊響起了鞭炮聲,該是迎親的隊伍來了。雪梅走到丁橙正麵,看來看自家小姐的妝無礙,就幫她把蓋頭蓋上了。
主仆倆靜坐著等喜娘進來,誰知窗戶“吱呀”一響,跳進一個灰衣小廝來,雪梅抱緊了小木盒,擋在丁橙麵前,緊張地問道:“你是誰?闖入我家小姐的房間幹什麼?”
聽到聲音,丁橙把蓋頭掀了,那小廝彎著腰低聲道:“雪梅姐姐,大小姐,我是雙瑞啊,少爺身邊的雙瑞。”
“雙瑞?”丁橙起身,走近了看,認出是弟弟身邊的小廝,怪道:“你不跟著阿楊在白雲書院,怎麼偷偷跑回來了?”
雙瑞道:“大小姐,一言難盡,總之現在少爺生了重病,要見您一麵,您快隨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