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被一種詭異的安靜所籠罩,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能聽見。兩人一個幽幽的出神,一個呆呆的神遊。
裴晟能理解師父的幽幽。
他師父蘇正山是個絕對的外貌主義者,收徒弟的第一守則是相貌要好看,到現在為止入了他老人家眼的隻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他,他還有一個大師姐。
不過他從來沒有見過那位大師姐,據師父他老人家說,大師姐長的驚豔絕倫,宛若天人之姿,裴晟別說望他大師姐的項背,連頭發尖尖都望不到,可想而知這位大師姐到底有多美。不過他老人家每次說到這個傳說中的大師姐的時候,眼裏都有一種他看不懂的惆悵。
裴晟一度懷疑這個大師姐是他師父臆想出來的,畢竟能受得了這麼不靠譜的師父的,除了他,很難再找出第二個。
對於自己的徒媳婦兒,他老人家那是千盼萬念,結果念來這麼一位媒婆,他能不幽幽麼。
他也能理解自家夫人的呆呆。
他師父是一位絕對的美男子,雖然年紀大了,長了胡子,但也不能妨礙他是一個老美男子。不過她這表現的是不是有點過了頭,當初見到自己時,她淡定到不行,他不信在美貌這一條上,他一個正當年的比不過一個即將年過半百的混老頭。
柳筠確實是被裴晟的師父給驚到了,不過不是震驚於美貌,這位中年大叔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是風姿清臒,跟她娘畫中的那位師父怎麼長的那麼像。自己的記憶難道出了錯,她回去要找找那副畫,不知道是帶過來了,還是留在奶娘那裏。
裴晟輕咳一聲,試圖打破沉默,“婉婉,過來給師父行禮。”怕她還聽不到,將她拉住拽到前麵來,入手的是冰涼的柔軟,他心裏一動,又立刻鬆開,手背到後麵,遮住自己的異樣,但沒能逃開他師父的火眼金睛。
蘇正山看著自家徒兒,眼裏充滿了鄙夷,不就是拉了一下小手嗎,至於嗎,何況還是一顆資質不佳的白菜,真真是沒見過世麵。
柳筠沒有看出師徒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她回過神來,彎腰拜禮,不知道是不是跟娘的師父很像的緣故,柳筠看著蘇正山,有一種難言的親切感。
蘇正山受拜受的不是很情願,但這是自家徒兒明媒正娶的媳婦兒,再不情願也得認下,他在自己懷裏摸了又摸,等裴晟快要看不下去,想製止他再要摸下去的時候,他掏出來一塊兒缺角的玉佩,“我窮的很,沒什麼拿的出手的見麵禮,這是本門的信物,你拿著去玩吧。”
裴晟從來不知道自家師門還有所謂的門派,那塊兒缺角看不出顏色的玉佩都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撿過來的。他忍不住拿扇子遮了遮眼,反正丟臉的不是他。
難為他那位世子妃還表現的跟收到的是什麼珍寶似的,鄭重的道了謝,寶貝一樣收了起來,看來她的演技跟易容水平一樣高超。
蘇正山繞到柳筠的麵前,仔細盯著她的麵容,柳筠不由的後退一步,她被裴晟虛虛的攬在懷裏,退無可退,隻能任人上下左右的打量,蘇正山摸著自己胡須故作高深,“小徒媳兒,你的易容之術是從哪裏學來的?”
“隻是偶遇過一江湖雜耍藝人,晚輩看著還算有趣,就花錢學了過來,沒想到反而成了自保的手段。”柳筠麵上平靜無波,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答案,但是心裏卻不免打鼓,裴晟的師父,絕對不可能是三言兩語可以糊弄過去的平庸之輩。
蘇正山點點頭,再無其他追問,不過下一秒,他的手便搭在了柳筠的腕上,柳筠想要抽手已經來不及。
“婉婉不要驚慌,師父也略懂醫術,讓他老人家看看婉婉體內所中烏星之毒現在到底如何,是否已經傷及肺腑。”裴晟意作安撫,柳筠卻心驚膽寒,當初她之所以謊稱自己中了烏星之毒,是因為這個世上能診斷出烏星的大夫寥寥無幾。裴晟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拿到月絮草,那他這位師父沒準就是那寥寥無已的大夫之一。
柳筠已經向裴晟吐露的過多,萬不可再牽扯出竹姨,柳筠一時想不出謊言被撞破後的回圓之策,脊背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虛汗。
少頃後,蘇正山放開她手腕,臉色異常沉重,柳筠的心也跟著一點點往下沉,自己的謊言看來已經被識破。
裴晟看蘇正山神色是少有的凝重,最近一次如此般神色還是診出父親身中烏星之毒的時候,“師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