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總有三兩酒,填我八百夢(1 / 2)

顧逢雲知曉自家這位顧辭舟,自打當年雪藏之後,這第二次出樓已是十餘年之久了。這些年裏,這位姑娘恐怕一直不明白一件事,這世上的書偏偏要一遍又一遍的讀,這位來去如風的姑姑又為甚要她讀書,且一讀就是這些年,對於她而言,也並非是逆來順受,她也喜好讀書,好似讀書是與生俱來的事,瞧見了書就走不動道兒,就例如好色之徒瞧見女子就走不動一樣。她如今十六七,逢雲姑姑留下的一閣書早是瞧了個滾瓜爛熟,這才出了樓來。要說吟詩作對的本事,顧辭舟絕非在桃三清之下,這事要從當年說起,那一年雪落潦草山,顧逢雲與從馬老劍仙攜顧辭舟來至潦草山下,路過許多小輩切磋才學,從馬老劍仙無意爭,顧逢雲如實,隻是那女娃娃,天真至極的衝著雪落南山的一片念叨:“雪落南山雁在北,雨過人間春意賠。”這一句毫無征兆,卻叫潦草山的那位前輩聽去了,那位前輩當即禦劍而至,衝著女娃娃瞧了許久,點了點頭,扭頭朝山上同門小輩叫道:“莫要再比。雪落南山雁在北,雨過人間春意賠。是這一句勝了。”那些不明所以的潦草山小輩之中就有那位一頭霧水的桃三清,他斟酌良久,搖了搖頭,回山去了。這位仙風道骨的潦草山前輩與顧逢雲拱手作揖,“二位道友,這女娃娃資曆極好呐。”從馬老劍仙見他說話客氣諂媚,語氣不喜,“那是自然,也不瞧瞧這是誰家的姑娘。”顧逢雲臉色一陰,從馬急忙住口。倒是那位潦草山前輩卻擺了擺手,示意無妨,續道:“在下潦草山掌門,雪南山。二位若是不嫌棄可上山嚐一盞茶。”顧逢雲婉拒,就要離去。“他日若是這女娃娃在讀書求意途中有甚不明白的,可隨時上山尋雪某人。”

相隔這些年,雪南山時常掛念那一句,“雪落南山雁在北,雨過人間春意賠”,隻是再不見當年那位女娃娃。

這位朱砂長衣的女子與青山紅葉一笑,輕輕接過丫鬟送至的筆墨,在泛黃的宣紙上寫幾行小字。

桃三清胸有成竹的與顧前輩說道:“顧前輩,念一念罷。”

西門秋卻說道:“有請顧前輩,最後念在下的兩句。”

桃三清嗤笑:“五步寫出的兩句,怕丟人現眼麼。”

西門秋輕笑:“不是,通常厲害的都在後麵。”

桃三清得意回道:“拭目以待。”

顧辭舟見桃三清得意的模樣就是不喜歡,也順著西門秋的話說道:“是阿。厲害的向來都在最後。我的就放在第二位,讓西門道友的兩句放最後一位,我相信西門書院學出來的學生一定厲害,桃道友,請罷。”

顧逢雲將三位寫出的宣紙又換給了各位,並非是王麻子寫字王麻子認,而是顧逢雲不是寫句人,念不出那一份寫句人的情感。

桃三清不囉嗦,想想也是,堂堂潦草山桃三清怎會將這兩涉世未深的讀書人放在眼中。

他念叨:“蕭瑟一山青,孤寂一片杏。柿江一條魚,討來一茶飲。”

桃三清毫不吝嗇一笑,“諸位,這就是在下寫的句。”

稷八最好笑,他並不懂得詩詞音律,卻一個勁的叫好,口中狂呼:“不得了,不得了、這厲害至極,厲害至極。”

弄雲樓的酒客與逢酉閣的酒客不一樣,多多少少都有些文人清高,這才無一人搭理稷八,俱是好生的欣賞桃三清的這四句。

顧逢雲也覺得這四句寫得不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桃三清輕咳說道:“山下弄雲樓,風光極好。一山青,一片杏,一江魚,一茶飲。諸位覺得是好詩麼,也談不上,桃某人隻不過是將這風光給寫在了句子裏而已,要說也是弄雲樓的風光好。”這才是三寸不爛之舌,桃三清城府不淺,裏裏外外的自誇一番,又將弄雲樓給牽在其中,這叫人怎不拍手稱快。

下一位,顧辭舟。

顧辭舟其實也覺得桃三清這四局寫的不差,但並不欣賞,畢竟寫句之人是個齷齪之流,道貌岸然之輩最是喜這一套。

她將泛黃的宣紙給鋪開,其上共有清秀如她的十四小字,她再看這兩句,依舊喜歡的不得了,不經意將掃了一眼西門秋,她念叨:“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顧辭舟並不在意旁人欣賞與否,她續道:“世人俱知曉這秋日是個寂寥的天,從方才三清道友之中就可見一般。依我短見,太過一般。且弄雲樓酒客數十,共賞這天地景一片,還有甚孤寂。秋麼,我覺得是極好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