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位窮酸的長袍白袖要做這一座天下最風流的讀書人,他歡喜世事無常卻又雲淡風輕,對於這沽名釣譽的世道,他隻談笑而過,就好比野狗吃屎一般,不問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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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慕容府邸,高朋滿座。
慕容竹,慕容家主,五百年大壽,廣邀各路散仙。
慕容府裏外一片祥和喜慶,丫鬟、下人忙碌,哪怕是後院那條尋常裏不死不活的小黃狗今日也往脖上掛起了鈴鐺,跑的歡的緊。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狗掛鈴鐺跑的歡,往日裏這一黃狗是由西門秋喂養,也隻有西門秋喂養。
西門秋上一世是一窮困潦倒的不正經的窮酸書生,苟活多年。醉裏尋歡、考取功名、安穩度日,這些都是與他無緣,鬱鬱寡歡不得誌,翻閱閨中數日,一身本事無處施展,總覺得這人世間沒什麼好過活的,十八那年,一壺老白幹,學李白撈月死在了自家門前的池塘裏。
西門秋好似做了一個不長不短的夢,夢裏有一位與其相貌如假包換的同齡人正與一碧玉女子共赴巫山,聲聲鶯語,如夢似幻。這位同齡人粗布麻衣,而那位皺眉不作聲的女子卻是白玉無瑕,叫人浮想聯翩。老舊的床榻晃晃蕩蕩,恰好是這一夜最好的沉默嗚咽。
西門秋觀摩的起勁,不自主的呢喃:“臥槽。這手法精妙。如此瞧來應當是師承當年那位正統的西門先生。就是不盡興,差點意思,脫衣裳呐,開燈呐,整的跟偷情似的。”
不怪西門秋原形畢露,權當夢一場而已。
試問哪位君子夢裏不奢一場逍遙?
忽有一聲大罵,西門秋猛然清醒,這一睜眼恍如隔世,山川大河由大及小,過眼雲煙盡收眼底又齊齊往眉下而去,迷惘散盡之後,與西門秋四目相對的是一膘肥體壯的婦女,正兩手叉腰,歪頭破罵:“西門秋,好大的膽子,叫你去喂狗,你不去喂狗,在這要與誰偷情。光天化日之下,羞死個人了唷。毛都沒長全的小子也要學人去偷情,真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笑掉老娘的大牙。”
婦女講話吐沫橫飛宛若臘月裏的鵝毛大雪,西門秋直覺惡心,當即一個擺手避臉,誰知何時西門秋手中捧了一個搪瓷狗食盆,這一甩去可是不得了,“哐當”一聲,與這婦女的深淵巨口給砸了個齊圓,哧溜三粒牙應聲落地。
隨即,這位婦女手捧餅臉,血水從指縫溢出,一對招子惡毒,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模樣,瞧她兩腳蹬地,一手直指西門秋且上下擺動,口中破罵:“哎喲喲,哎喲喲,貧賤的下人也敢忤逆老娘了;哎喲喲,哎喲喲,窮酸的仆人也敢以下犯上了;哎喲喲,哎喲喲,下流的狗夫也敢與人偷情了唷。”
西門秋瞠目結舌,嘖嘖:“臥槽,這排比句?”
與此同時,一陣頭暈目眩將他席卷,一股股不可名狀的記憶洪流湧入,一段段碎片的記憶重整,拚湊出了個這麼一幅畫麵來——西門秋轉世,窮酸書生轉世池魚洲,池魚洲七十二山,三十六江,仙俠林立、舉目天下......轉世一位窮酸下人,窮酸下人勞苦慕容府邸十七年,飽受欺辱......
西門秋短暫整理思緒,堅定的暗喜默念:“難道、是否、莫非、臥槽,轉世了?臥槽,簡直是麻雀啄了牛歡喜,雀實牛逼。想不到我西門秋也有這開掛的一天,從此海闊天高,老子這一介窮酸書生也要平步青雲了麼。”
俗話: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不待西門秋緩過神來,又有一女子驚呼,側目,隻見一紅臉老婆子慌裏慌張的從一旁閨房推門而出,歇斯底裏的大呼小叫,“不得了。不得了。家主、家主!小姐三日不進食,小姐這是、這是有了身孕了唷。”
西門秋一愣,“好家夥,這麼大的府邸,好似沒見過世麵一樣,至於麼。”
三言兩語可謂是晴空霹靂,滿院丫鬟、下人聞言,就像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一般,齊齊彙聚在此,將西門秋的周遭圍了個水泄不通,衝著西門秋指指點點卻又不言不語,唯獨西門秋,手敲搪瓷鵬,咋舌喲嗬:“這又是誰家的浪蕩子喜當爹嘍。”
約摸片刻,西門秋的喲嗬聲越發的小了起來,察覺了一絲不對勁,於是輕問:“諸位,如今小姐有了身孕是何等大事,為何諸位都是冷著一張臉呐。旁人都是悶聲發大財,難道這慕容府是悶聲生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