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秦寧與沈禦並肩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西河村。
兩人麵上一派悠閑散漫,實際上秦寧閑閑插在褲兜裏的右手正握著把折疊刀,注意力也始終分散在四周晦澀的黑暗裏。
秦寧溫熱的呼吸噴在沈禦耳側時,他略有些不自然的挪了挪,暼見秦寧如叢林獵豹般淩厲而充滿侵略性的目光,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晃晃手裏的手電筒,清冷道∶“凶手那通預告電話有點奇怪。”
秦寧踢散一片堆積的樹葉,看著朝手電筒的光聚集而來的飛蟲道∶“我也覺得他這個時候跳出來挑釁你太狂妄了些,如果他不主動出來,我們根據呂虞花的供詞多半直接結案了,哪怕有所懷疑,也隻會停留在懷疑。”
他頓了頓,在沈禦猝不及防的時候又打了一記直球∶“你放心,我會寸步不離的守在你身邊保護你。”
他說這話時語氣又輕又重,輕的一出口就被吹散在風裏,可偏生又狠狠撞在沈禦心裏,砸起一片壯懷激烈的動蕩。
沈禦故作鎮定的抬頭看了眼孤兒院的牌匾,有些不自然的忽略他上一句話,繼續說道∶“院長死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凶手主動出現也是為了減輕呂虞花的罪行,這和呂虞花主動招認,恨不得將所有罪行攬在自己身上一樣,都是出於守護。”
秦寧正想著沈禦的話時,和薛八方熟識的一位醫生正結束問診唉聲歎氣的走出來,他與秦寧二人有幾麵之緣,印象相當不錯,當下便帶了憤懣的吐槽道∶“那位醫生取腎髒的手法很不專業,一看便知道根本沒有係統學過醫學,孩子們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些後遺症。”
秦寧愣了下,想到院長死前那份遺書,他問道∶“您見過院長兒子了嗎?就是住在院長室隔壁那間房的小男孩?”
“見過了,那孩子心髒移植手術康複的還不錯,目前正在服食抑製類藥物,短期之內應是性命無虞。”醫者仁心,罪不及子女,因此那位醫生說這話時帶了幾分欣慰。
沈禦從秦寧的問話裏,便猜到他想到了什麼,開口道∶“那依您看,這位醫生和取腎髒的那位醫生,會是同一人嗎?”
那醫生篤定的搖了搖頭,堅聲道∶“絕無可能。”
至此,幕後真凶的身份昭然若揭——他應該是位醫術高明的醫生。
“醫生?”秦寧腦海裏忽然閃過當日排查亞克一時於小孫嘴裏聽過的那個名字“呂清平?”
他複又想到當日呂虞花態度強硬的強調自己名字時的神態,那時他們單單為她對父母濃烈的怨恨而震驚,現下細想起來,她說呂這個字眼時眼中何嚐沒有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依戀?
院長瀕死之際的那聲“先生”,是否稱呼的並不是岑陸,而是那位為她兒子做手術的幕後真凶,也即是她遺書中那位一度被他們誤解為“呂虞花”的呂醫生?
秦寧心思電轉,顧不上理會上前問好的小雙小優兩人,埋頭將小孫當日發在群裏的摸排報告找出來,看到“據患者李雅琴供述,呂清平當日下午六點至晚上十一點一直逗留在自己家中,為自家兒子檢查身體。”這行字時露出了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秦寧趕忙給李隊打了電話,將自己最新發現報告給他,掛掉這通長達十分鍾的電話後,他卻猛然發現手機上多了兩條岑陸打來的未接電話記錄,不待回過去,便聽見邊上剛剛掛斷電話的沈禦顫抖的聲音∶“薛哥和穆玖出車禍了,現在正在市一院搶救。”
兩人火急火燎的趕到市一院的搶救室外時,意外撞見了神情嚴肅的小雷和小孫。
“這不是一起簡單的車禍,交警隊看了道路監控後發現那輛卡車停在巷子裏長達數小時,司機數度不耐煩的低頭看表,幾乎是見到薛顧問的一瞬間,他便加大油門撞了過去,交警隊那邊見到這種明晃晃的陰謀,轉手便把案子交給了我們刑警隊。”小孫對姍姍趕來的秦寧解釋道。
小雷補充道∶“劉哥高哥他們忙著去查呂清平的下落,所以李哥派我們倆來調查這個案子。”
秦寧略略緩了一口氣,勉力將目光從兩間急救室上方“搶救中”的大紅字上移開,問道∶“卡車司機找到了嗎?”
“人已經死了,撞了薛顧問的車後,他當場喝了農藥自殺了,說起來薛顧問怎麼看都不像和人結仇的性格啊,我們調查了一通沒什麼收獲,就來醫院守著薛顧問,等他醒來問問他有沒有懷疑對象。”小孫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