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倆人小心翼翼的避開積水,但走到華僑大廈時,還是免不了渾身濕氣。許非站在房間門口,輕輕敲了三聲。
“咚咚咚!”
也不知道誰規定的,敲門一定要敲三下。
“請進!”
他推門進去,裏麵還是跟昨天一樣,幾張辦公桌,一套沙發,到處都是用麻袋裝的觀眾來信。
除了白老師和張老師外,又多了一位小個子男人,頭發烏黑,溫文儒雅,瞧著歲數不大。
許非一眼就認出來,這便是導演王扶霖,瞅著年輕,其實已經五十二歲了。而與此同時,王扶霖也在打量他們,確切的說,是打量陳小旭一人。
個子中等,蒼白瘦弱,臉上帶著幾分嬌怯。就那麼站在門口,淺綠色的衣褲濕了小半,手裏拿著一把正在滴水的雨傘……
他心中一動,已經有了基本判斷:樣子不算漂亮,鼻子太高,但這份嬌弱的書卷氣卻非常難得。
當初陳小旭寄來信件,裏麵夾著幾張照片和自己寫的一首小詩《我是一朵柳絮》。正是憑借這些東西,才初步打動了籌備組。
這年頭選演員,還沒有演技的概念,標準就是一個字,像!
外形也好,氣質也罷,盡量找貼合角色的演員。所以王扶霖一見真人,就給加了不少分數。
“導演好!”
“導演好!”
雙方互相問候,在沙發就座。
王扶霖是個很有親近感的人,開口道:“你們的情況,兩位老師都告訴我了。其實這事怪我,信裏沒說清楚,過些日子我們才開始選演員錄像,你們來早了,能在這等等麼?”
“……”
陳小旭麵對生人就是個憨憨,下意識瞅了眼許非,見他不說話,才低聲道:“我們隻請了三天假,後天就得回去。”
“哦,這樣啊。”
王導想了想,道:“那我們簡單聊一聊,你們再回去等通知。”
姑娘頓時有些失落,覺得可能沒戲,隨即又聽對方問:“你來參加挑選,是想演哪個角色?”
“我,我想演林黛玉,我覺得林黛玉有一種天生的詩人氣質,浪漫多情,我喜歡她的詩,還把它們抄在筆記本上……她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隻為自己活著……”
“……”
王導聽著淺白稚嫩的回答,並沒有什麼表情,隻不時點點頭。
“還是有一定理解的,不錯。”
他給了句評價,注意起另一位老兄,“那個,許非是吧?你想演哪個角色?”
“我挺喜歡賈芸的。”
嗯?
三位老師一怔,他們收了成千上萬封信,接待了幾百位觀眾,凡女必說釵黛,凡男必說寶玉,結果冷不丁冒出個賈芸。
王扶霖來了興致,道:“那你說說為什麼喜歡賈芸?”
“賈芸是賈家五房的後人,父親早亡,家有寡母,生活堪憂。他給鳳姐送禮得了管花草的差事,又認寶玉做父,看起來好像恬不知恥,鑽營取巧。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改變生活,或者說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
許非的語速不快不慢,每個字都咬的很清晰,“在高鶚續的後40回裏,賈府敗落後,賈芸與賈薔等人廝混在一起,還設計要把巧姐賣掉。
但在早期的脂批本中,對賈芸的評價非常高,通篇用了仗義二字。比如有一句叫芸哥仗義探庵,就是說獄神廟之時,很可能是賈芸帶著紅玉救了寶玉一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