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逃亡祁國(1 / 3)

煙嶺關,位於翎國西南邊陲,左擁高山,右接棘嶺,是南禦祁國的天然屏障。邊關多非富庶之地,除了戍邊將士和流配的犯人,方圓三十裏也隻住著幾十戶人家,而通過煙嶺關來往於祁、翎兩國之間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守衛有的是功夫盤查過往行人,想出關就隻有兩條路,要麼向城守出示文書,要麼從崇山峻嶺中穿過,對於一沒文書二沒銀子的通緝要犯,無疑隻能選擇第二種。

時值二月已曆玄冬,北地春色初染,寒枝漸青,南方的綠野卻仍是去歲夏秋之貌。

嶺間小路蜿蜒崎嶇,荊棘滿布,桓清手握赤羽刀,左劈右砍,似無盡頭般不知翻過了多少山坡,直到看見平地才終於舒了口氣——如今總算是平安逃來了祁國。

她走到溪邊用清水衝洗了下左手上凝滯的血汙,整了整衣衫頭發,望著水中的倒影悵惘一陣,然後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臉。

嗬,果然不是一場夢,萬沒料到有朝一日也會淪落到四處逃亡的地步!

她歎了口氣,沿著小路繼續前行,午後才終於看到人家——路邊一左一右佇立著兩家客店,相距不過十步。

看來這祁國邊鎮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荒涼,這種地方,還有人搶對門生意……

她摸著空憋的肚子在第一家店停下腳步,門簾後剛好走出一個打赤膊的漢子。

那人左額一道細細的傷疤,手裏握著二兩銀子顛來倒去,上下打量著她,見她人雖狼狽,手裏卻提著一把精致的寶刀,料想不至囊中十分羞澀,便笑嗬嗬地招呼:“呦,看我今天這運氣,出門就迎貴客,姑娘裏麵請!”

桓清舔了舔幹燥的下唇,踟躕著。

“姑娘顧忌什麼?咱家可不是黑店,您放心隻管進!”

“不,我是想問,能不能賒一次賬?等我有錢……”她知道在邊城說這種話,無異於告訴人家我要賴賬了。

話沒說完,那人果然不可置信地大笑起來,撇著眼歪嘴道:“想什麼呢?你走了我上哪找你去,沒錢滾!哎對了,你不帶著刀呢,拿你手中的刀來換也成!”

她當然知道她的話很可笑,誰讓她沒錢了呢。如今身上除了那身髒到泛黃的青衣,也就隻有這把最心愛的寶刀了,怎麼肯拿它來換?隻是一路隻顧逃亡,她已經兩三天沒有正經吃飯,如今不光肚子咕咕叫個不停,已經感覺有些頭暈耳鳴了。

小師叔啊小師叔,你怎麼就不給我多留點盤纏!

她強撐著腳步走到第二家酒肆,輕吐了口氣喃喃自語,算你倒黴吧,前麵的不給賒賬,那就隻好在你家蹭頓白食了。

店裏隻有兩桌客人,門邊柱子上赫然寫著“先付後食”四個字,她仿若未見,在靠門的一張空桌旁坐下,催促小二快上飯菜,又叫了一壇酒。

小二愣了愣神,似沒想到會有女子膽敢在這種地方放肆飲酒,半晌才回過神。

她鬱結在心,扒了兩口飯菜就再也吃不下,甚至還有些反胃,隻是倒了幾碗酒,裏麵混雜著淚水,被她一飲而盡。

酒壇粗大笨重,她要兩隻手才能抱穩,倒酒時看見自己被破布包紮的斷指,忽然心裏一陣煩躁,胳膊一掃便將酒壇摔在了地上。

店老板聞聲而出,抱著手臂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呲笑道:“果真是個沒錢的!你這臭丫頭吃霸王餐就算了,竟還表露出如此一副討打的神情。你若是預先告訴我沒錢吃飯,興許我還能可憐可憐你,現在嘛……”

桓清低頭笑了笑,怎麼運氣這麼差,想賒賬的不給賒,打算吃白食了又錯過了被可憐的機會?

老板吹了聲口哨喚來了後廚的兩個雜工,那二人作勢要來搶刀,見她笑得從容,還道她武功不低,竟不敢貿然上前了。

“沒用的東西!”老板淬罵一聲,喝退他們,擼起袖子便要親自動手。

“等等!”

桓清擰眉不解,她不過是摔了一壇酒,他怎麼就猜到她要吃白食了……莫非,這兩家店本是一家,那赤膊大漢前腳見她進來,後腳就來報信了?

她扯著嘴角哼笑了一聲,也沒多問,赤羽刀在手中靈巧一轉,刀柄對著麵前之人:“我知道吃白食不對,不過我身上確實沒錢,不如,就將這條命賠給你們,如何?”

那老板本打算讓她拿刀抵債,誰料她存的是這個心思,隻覺晦氣似的,倒退兩步呸呸個不停:“怎麼,想訛人?老子是正經做生意的,又不賣人肉包子,誰稀罕你的命!這把刀看著倒是……”

“我不要你賠命就是,殺了我不是一樣能得到這把刀嗎?”桓清臉頰泛紅,顯然有些醉意,見他始終沒有動作便歎了口氣,踉蹌兩步上前將刀遞給他,“算了我不為難你了……既如此,這把刀就權且作為酒錢吧!”

吃白食果然不是她的風格。

隻是僅拿它來換一頓酒錢,實在是委屈了它。這赤羽刀是她的小師叔特意為她量身鍛造的,刀身長約一尺半,最寬處不足二寸,黑漆木鞘的端口處嵌著墨綠寶石,鞘身飾以青銅鏤空垂絲海棠花紋,紋路精細而不花哨,雖未出鞘也能看出多半是把好刀。

他瞧了眼寶刀又看了看身前的女子,雖是頭發淩亂衣衫破舊,卻生得眉清目朗,笑起來嘴邊的酒窩像清水漣漪似的蕩得人心頭發顫,不禁動了點邪念。不過,眼下當著其他客人的麵,縱使他真有歹心也不敢明表。

他舔了舔唇正要說話,對桌的客人卻搶先一步奪走了赤羽刀,並塞了一錠銀子在他手上:“我來!她的酒錢也算我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