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焦炭裏爬出幾個“黑人”,渾身燒焦的味道,像是從煤堆裏滾出來一樣,辨不出誰是誰。死裏逃生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重重盱出一口氣,等到恢複平靜後,他們又露出一絲憂傷。等到出來的時候,卻少了一個人……
何娟忙開口:“那裏還有個孩子,我親眼看見的,他的臉被遮住,但那是不是就是……”
“不能確定,但極有可能,不管怎麼說,他都已經……”許英說不下去。
沉默了一陣,曉俊說:“還有rainle也沒出來,不知道他會不會被炸毀。”
“是啊。”許英澀澀地。商場被炸爛,餘溫還沒過,他們此時也沒辦法重新進去查看,隻能猜測著。
不一會兒,消防車陸續趕來,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熄滅了火勢。專案組的人心情沉重地返回局裏,北原和英國男人分別關押,由專案組成員單獨審問。
“交代一下你叫什麼吧。”曉俊坐在英國男人對麵,一隻手轉著筆。
“我隨便編出一個名字你會相信嗎?”男人說。
“你對實驗室那個孩子做了什麼?”他又問。
“如你所見,我隻是破譯了一個密碼。”男人攤手。
曉俊換了個問題:“一年前,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當時我不是服毒自盡了嗎?你們也都驗過了,死得透透的。”
“你是想說你有不死之身?”曉俊饒有興趣地開著玩笑。
男人陰惻惻地看著曉俊,貼近桌麵,神秘兮兮地說道:“沒錯,我擁有起死回生的魔法。”
審訊室寂靜了片刻,曉俊開口:“我看你有變成神經病的魔法。”
男人笑了:“別這麼說,其實你跟我是一類人。”
“我跟你?”曉俊指著自己,“怎麼可能,我不是個拿人命開玩笑的瘋子。”
“那是你不了解你自己。”他幽深的目光如一個黑洞,牢牢定在曉俊臉上。
他感到十分不自在,那黑洞似乎要把他吸走,他的思想仿佛要被捏住,動彈不得。
審訊犯人時,最怕的其實是審問的人反而被帶跑節奏,但一般是不會出現那種狀況的,除非犯人自身沒有罪惡感,和超乎尋常的心理素質,內心冷靜得可怕。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偽裝成你的臉嗎?”他死死地盯著麵前的人,“因為我想讓你從監控錄像中轉換成第三視角,看清你自己的真麵目。”
這個男人沒有給曉俊一絲逃避的機會,他像一隻等待時機的毒蛇,躲在草叢中伺機而動。
“說實話,當臥底的時候,和罪犯們混在一起其實你很放鬆吧?像回到家一樣,毫無紀律,毫無底線,把人性踐踏到最底層,那種感覺是不是很爽?
“幹了特勤十多年立下不少功勞,卻依舊在這個位置上徘徊不前,其實有一部分是你自己不想離開吧?
男人拿捏著曉俊的思想,逐步把控他的敏感點。
“你不想承認很正常,畢竟你們總是用各種條條框框困住自己,把自己催眠成一個人民心中的英雄,束縛著道德感和榮譽感……卻把心底裏那個真實的自己殘忍地肢解了,你不願意聽那個真實的聲音,它在呐喊,在你心裏麵哭泣著。
“那是你在逃避的東西,你聽聽看,你內心最深處的聲音。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獵物再怎麼戒備防範,那堅硬的外殼總會有一瞬間露出裂紋,然後就會如陶罐一般分崩離析。
“我來告訴你。”他眼神沉沉地,像飄著無數飄渺的泡沫,起起浮浮,鎖住他的獵物,“你喜歡當臥底,喜歡那種沒有任何束縛的感覺,那種刀口舔血的日子,那種刺激,那種瘋狂,那種毒辣……是你穿著警服坐在辦公室裏體會得到的麼?
……你不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他的聲音充滿蠱惑,悄無聲息地暗暗吐出毒芯:“你想……解放內心的自己嗎?”
男人麵前的人身體逐漸顫抖起來,仿佛他的靈魂被掏出,心底的黑暗麵被赤裸裸地展示給自己看,他對麵坐著的不是被審訊者,而是變成了他自己——另一個黑暗的自己。
他的最後一道心裏防線被擊垮。
那個黑暗的自己正邪惡地露出笑,聲音溫柔地對他說:
“你,終於肯正視我了。”
“來吧,親愛的同類,讓他們把監聽器關掉,我們單獨聊聊天。”另一個自己又切換成英國男人的臉,緩緩誘導著。
從審訊室走出,迎麵而來的是一頭霧水的許隊,他逮著曉俊就問:“怎麼樣了?怎麼談了這麼久,剛剛為什麼要關掉監聽?”
許英仔細地觀察著曉俊的神色,生怕在他們不知道的室內會發生什麼意外,但同時也納悶英國男人到底跟他單獨談了些什麼。
曉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抬起頭對許英說:“我知道南宮小路的下落了。”
“啊?”他的話太突然,許英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曉俊皺眉思索道:“那個男人交代了那個組織的總部在英國,屬於軍方研究所,但是奇怪的點就在他們所處的部隊並不是現在英國軍營裏任何一支部隊,而且他們所用的編號也很老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支軍隊用的是二戰時期的編號。”
“二戰時期的軍隊?”許英也皺起眉,摩擦著下巴上的胡渣,“二戰啊……對了,曉俊,一年前我們調查關於民間怪談的時候不是有過幾起國外的案例嗎?發生的時間好像是……哎呀,我得趕緊把資料調出來!”
“還有關於小路的事……”曉俊話沒說完,就被沉浸在激動中的許英打斷:“這個之後再說,我們先去跟其他人彙合,小李那邊的審問早就也結束了,剛好一次把口供都說了,你先去和他們一起等我!”
困住他們一年多的迷霧終於透出縫隙,許英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抓住那一縷光亮。他的心“砰砰”直跳,兩三步跨進資料室,打開封存已久的保險櫃,翻找了好一陣,終於他拿起一個文件夾,翻看裏麵的內容。
果然!他的視線定格在一段印刷字上:二戰時期……德國,紐倫堡。
被人捅了數刀但是死而複生的白衣少年……
許英的眼中閃過明亮的光芒,他顫抖著手指翻看後麵幾頁。
日本,江戶時代,廟會夜裏街頭驚現死去的幽靈……
是十幾年前天朝公主的駙馬!
關於這種怪談至今隻出現過這兩例,當時他們還沒有深入這些事中,沒有人重視,但如今串聯起現在發生的一切,居然都有跡可循。死而複生的白衣少年……和他們見到的那個rainle描述一致,這麼一想,莫非rainle早一百年前就出現了?
許英拿著文件夾的手篩糠似的抖動著,文件夾險些掉到地上。
那個天朝公主駙馬,他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對啊!英國男人給他們講的故事裏不是出現過天朝公主嗎?他之前還一直疑惑這個故事背後會不會有什麼深意,現在看來似乎是有著聯係。
但是疑點還很多。
這時兜裏響起一陣音樂,許英掏出手機,原來是專案組成員的來電。
手機裏響起許巍的聲音:“許隊,我到現場跟消防隊員核對過了,爆炸後的商場地下室已經變成一堆殘渣,沒有什麼小孩的蹤影,如果說被炸死的話至少會留下血肉,可是就連一點點人體組織也找不到。”
“……我知道了,先回來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說。”沉寂了一刻,許英打起精神說道。
當晚,專案組成員彙集在一塊兒,開始分析整件事的內幕。
“我翻閱一年前的資料,上麵說二戰時期就已經出現奇怪的傳聞,死而複生的白衣少年,我猜極有可能跟rainle有關,說不定就是初代的rainle。”許英說道,“還有日本江戶時期也出現過類似的傳聞,當時有人看見公主府內死去的駙馬像幽靈一樣出現,這一切都一定有著不可分割的聯係,隻是目前掌握的證據還不夠,但結合所有發生過的事,這說不定是個巨大的陰謀,而且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怎麼越來越複雜了?
李崇旭說道:“根據北原修所說,初代rainle早在19世紀就被製造出來了,和製造者合作的是當時從英國軍隊分離出來的一支部隊,專門研究這項技術,但後來戰爭爆發,英國便遺棄了這支部隊,名義上還屬於英方,但這支軍隊已經沒有國家支持,後來他們自己擴大勢力,逐漸演變成專門研究rainle的地下組織,一直以來秘密進行著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