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先前還在這兒玩，後來娘娘睡著了，奴婢就叫乳娘把他抱出去了。這會兒應該在廂房裏，不知道睡沒睡。”翠兒一邊關窗戶，一邊事無巨細地向她說著。
“去叫乳娘把他抱進來。”秦月杉移開身上的絲被，伸腳去夠著了自己的珠鞋，穿上下了地。
翠兒見她神色不對勁兒，又不敢問，隻當她是做了什麼夢，點點頭去叫乳娘了。
季豫正在廂房裏趴著玩兒一堆染了色的木頭塊兒，乳娘聽見翠兒進來叫，忙去抱他起來。
孩子玩兒得正起勁兒，忽然一下子被奪了玩具，自然是不樂意的，哼哼唧唧哭了一路，進屋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淚珠兒。
他才學會沒幾句話，見了秦月杉，斷斷續續地叫著“娘”，張著手要向她討玩具。
可秦月杉一反常態地沒有去抱他，也沒有開口哄他，隻是瞧著乳娘問：“季豫最近是不是到了該斷乳的時候了？”
“娘娘，按道理是，皇子滿了三周歲，便不應該再喂奶了。”乳娘抱著季豫，低頭答話，“可奴婢想著，馬上就要酷暑了，這個時節斷乳，恐怕會引得小皇子上火。不如多喂兩個月，入了秋便好斷了。”
“本宮的兒子，什麼時候輪到你麵麵俱到地替他想著了？”不知道是不是剛起床還帶著氣的緣故，秦月杉的脾氣今天格外的暴躁，動不動就開始向乳娘發火，“該什麼時候斷就什麼時候斷，人家四歲的都坐到寶座上去了，他還吃著奶，動不動就哭，慣得像什麼樣子。”
“娘娘今兒是怎麼了，別嚇著二皇子。”翠兒一聽她沒遮沒攔地說出了這樣的話，連忙站過來打圓場，從乳娘手中接過孩子，以眼神示意她趕快跟秦月杉認錯。
乳娘趕緊跪地：“太嬪娘娘說得是，該什麼時候斷就什麼時候斷，奴婢方才是糊塗了，請娘娘恕罪。”
秦月杉坐回榻上，掃了她一眼，煩躁地擺了擺手叫她出去，軟下了聲兒來：“這幾日都別再來了，翠兒，你多拿些金銀細軟給她，就當作這幾年她悉心照料季豫的謝禮吧。”
乳娘一聽這話便明白了，直到出門時還依依不舍地瞧著季豫，一轉身，抽噎聲化進了雷雨中，聽也聽不著了。
“雷聲大作，連鳥兒都有枝可依，我上哪兒去求個穩當的庇護。”秦月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覺醒來就莫名地驚慌，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尤其是聽到外頭的雷聲之後，更是頓覺悲戚。
她起身從翠兒手中接過嚇得一愣一愣的季豫，拿自己的臉貼上他的，喃喃道：“季豫，從今往後，你護著娘好不好？無論是雷是雨，你讓娘有個倚靠好不好......”
許久之後，秦月杉從孩子的頸窩中抬起頭來，向著翠兒問：“今兒什麼日子了？”
“回娘娘，五月初三了。”
秦月杉摩挲著季豫白嫩的小手：“五月初三了，還有兩日就是端陽了。”
窗外，急流般的雨一直沒有停。啟初宮的院子裏，落下來的水，流著的水，滴著的水和迸射著的水，合攏來組成了一片漂蕩的模糊的聲音，壓過了秦月杉自言自語般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