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我現在就害怕皇上萬一殯天,守孝三年,我就出不了宮了。”
旁邊那個宮女似乎打了她一下,說話的這個便低了頭不再做聲。
拓跋子推聽到這話,怒氣衝衝就要掀開馬車的簾子,教訓教訓這些個嚼舌根子的宮人,卻被馮錦攔下了。
“先進去看弘兒要緊,何必跟她們生這些氣。”她輕撫了撫自己流淚流得有些紅腫的眼睛,向拓跋子推搖了搖頭。
其實那些小宮女說得也沒錯,人活在這世上,總是各人有各人的擔憂。她害怕失去她的孩子,害怕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愴。
可人家隻是個當差的,也許還沒見過拓跋弘,當然隻是害怕失去了自個兒的大好年華,白白再被困在這宮中三年。
馮錦被拓跋子推扶著從馬車上下來,腳踩在雪地上,抬頭看著金碧輝煌的太華宮,恍然間有種隔世一般、飄忽不定的不真實感。
當年離開時她怎麼也想不到,再一次站在這裏,竟是要去探望自己病重垂危的兒子。
“奴才參見太後娘娘,參見攝政王。”哲海遠遠地就瞧見了他們的身影,一路小跑著從太華宮的門前過來,俯身行禮。
馮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布衣,時隔這麼久,再聽到“太後娘娘”的稱呼,更像是做夢一樣。
“哲海公公,皇帝怎麼樣了?兩宮老太後可知道?”她回過神來,急急地去扶哲海起身。
哲海頓了頓,一麵把他們往宮內迎,一麵垂了眸開口:“回太後娘娘,皇上狀況不好。屋裏已經生了三個火盆,可皇上還是直喊著冷,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冷不丁就要喚您一句。兩宮老太後那邊兒......還沒人敢去說。”
聽到這兒,馮錦的眼淚又湧上來了,拓跋子推一邊伸手替她擦去淚珠兒,一邊撩開內殿的簾子,輕聲道:“錦兒別哭,叫孩子看見了不好。他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了,你也開心些。”
馮錦趕緊點了點頭,感受著銀絲炭火盆的溫度裹在周身,細汗也漸漸爬上了額頭。
雪瑤扭頭瞧見了兩人,趕忙過來扶她。
她抬眼去望榻上躺著的那個人,再往過走時,兩條腿幾乎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
“弘兒。”馮錦在榻前伏下身,抬手去撫摸拓跋弘瘦削的臉龐,禁不住又落了淚。
拓跋弘有些費力地睜開了眼,牽出一絲笑來:“娘,你回來了。弘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娘了。這兒好冷,我想走了,想走得遠遠的,可我又舍不得娘......”
“不許胡說,你要覺得冷就叫他們再添火盆,慢慢兒就暖和了。”馮錦哽咽著去握他的手,一旁的雪瑤早已泣不成聲。
外頭的風雪又席卷而來,等入夜後,風停了,雪卻下得更大了。
無風的夜晚,皇宮裏冷清極了,隻有太華宮的寢殿裏,燈火通明。
綿綿密密的鵝毛大雪落在地上的沙沙聲,打更的宮人過路時踩在雪麵上的咯吱咯吱聲,讓整個院落顯得更加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