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年,到了正月十五就算過完了。
拓跋弘忙完了裏裏外外的事情,又去了一趟太和宮,算是感謝雪瑤替他張羅選秀,又在年節之下獨自操持宮宴。
兩人坐著喝了一會兒茶,雪瑤瞧著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便也不留他:“皇上若是惦記著新進宮的賢夫人,就趁天色尚早趕緊去瞧瞧。臣妾剛巧也有幾副花樣子還沒繡完,就不陪皇上了。”
拓跋弘叫人戳中了心事,麵色微微有些紅:“你倒是從小就總能知道我心裏想什麼,瞧出來還說出來,也不給人留些麵子。”
“皇上的愛意都寫在臉上,哪還用得著人說。”雪瑤與他開著玩笑,轉而又正色道,“不過您也得記著請嬤嬤多教教賢夫人,她畢竟才剛進宮,規矩上有些欠缺。前幾日竟跑到了棲鳳宮說要拜見太後娘娘,幸好讓人給攔住了。”
拓跋弘心情甚好,倒也不為難,隻眨了眨眼睛道:“我知道你想什麼,我又不傻,跟娘有關的事我誰都不會告訴。教人規矩這些事你去做就好了,後宮是你的,這事兒我絕不幹涉。我早也說過了,無論誰進宮,你都是那個有威儀的皇後。她若真做了什麼不合規矩的事情,你按製教她便是。”
雪瑤笑著攆他出門,等人真走了,她花樣子也繡不到心上去,幹脆放下繡繃,坐著發起了呆。
兩人這樣的相處方式,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他是以為,她真的不在乎吧。
拓跋弘好像從來就沒有拿她當過妻子,他總是覺得他們二人是父母之命,不必如同夫妻一般恩愛,而是還繼續著幼年時與她姐弟一般的感情。可他卻從未問過雪瑤一句,她是否也這麼想。
他是情竇初開的少年,遇見了自己的心上人,風風光光地將她迎回了宮中來,日日與卿好。
可雪瑤呢,自小就沒見過什麼別的男子,如今少女之心,又何嚐不為自己這“夫君”所動。
他不知道,或是根本就不想知道罷了。
原來青梅竹馬,也不一定就能成為她的太後姑姑與先皇那樣的年少情深啊。
雪瑤頹喪地靠在榻邊,伸手去扒拉床幔上垂下的珠子,想解開那纏繞在一處的,卻一個不小心,把一整根都拽斷了。
珠子嘩啦啦地散落在地上,一顆,兩顆,滾落在各處,又在各處打著轉兒。就像雪瑤的心一樣,頂著華麗的外殼,卻終究迷茫,不知該去往何處。
李妙音獨住在蜀溪宮,雖不是主位,卻也是新進宮的主子中得到的極大榮寵了。
可拓跋弘自她進宮之後便還沒來瞧過,她這日正枯坐著胡思亂想呢,就聽門外的人通報皇上駕到,趕忙提了衣裙去大門口跪著迎接。
“曼雲。”拓跋弘從轎輦上下來,伸手去扶起她,在她耳邊輕喚了一聲。
李妙音心中一驚,連忙垂首:“臣妾妙音,參見皇上。”
拓跋弘這才反應過來,笑著去握她的手,反客為主將人帶進房裏,關上門:“朕都忘記了,還以為是從前呢。”
“臣妾倒希望還是從前呢。”李妙音見他並沒有與自己生分,便大起膽子來,話裏帶了些嗔怪,“從前還能常常見到皇上,可進了宮,離得這麼近了,皇上也總不來看看臣妾。從進宮到這會兒都一個半月了,臣妾等您等不來,便日日猜測您去了哪位妹妹宮中,真叫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