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硯的小手輕輕捏著王弘義的指節:“太監又如何,還不是與別人一樣,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隻是從小比旁人多吃些苦,倒也比他們多會疼人些。”
王弘義回握住她的手。
他從前聽人講那些才子佳人成雙成對的故事,隻覺得自己可憐。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刻起,他以為自己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去體會那樣的感情的。
可沒想到上天待他不薄。
身邊這個叫卿硯的小姑娘,聰慧懂事,機靈可人。
她放在他身上的那一顆心,更是時時刻刻都熱氣騰騰、無比溫暖。
宮牆裏的老柳樹立在他們二人身後,靜靜地低垂下它巨大的樹冠。
它好像在俯視著這一對男女,俯視著這片它守候了幾十年的王宮大地上出現的,難得的真情。
這是一段在別人眼裏畸形,可在他們自己眼中,純淨而美好的真情。
王弘義成為燕王跟前的大太監這一刻,更是興奮難耐。他甚至已經開始計劃,多攢些錢,在宮外買一座小宅子,等卿硯二十五歲出宮,便將家安在那裏。
一想到日後能有一個家,家中能有一個等候自己當差回去的人,他隻覺得這一生都有了盼頭。
可沒想到,他欣喜地抱著受了賞賜的錦盒來找卿硯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公主即將遠嫁和親,卿硯必須隨行的消息。
王弘義有短暫的失落,可聽到他的小姑娘依然那樣熱情而充滿期待地說,二十五歲之後還能回來的。隨即又與他說出了剛才那番話,他忽然覺得好事就該多磨,等等也無妨。
卿硯見他發愣,伸手“啪”地一聲將他打開的錦盒關上,托著腮,與他認真商量似的:“那可說好了,你得等我從魏國回來,不許瞧上別人。這金釵銀冠,是給我的聘禮,你先替我保管。”
身側的人淡色的薄唇微抿,輕輕揪了揪她的小辮子:“好,我等你,那你也不許看上別人。”
靜靜坐了許久,他忽然又轉頭去問:“什麼時候走?”
“四月十六。”
公主出嫁那日,宮牆內外,滿城春色。
卿硯和穿著嫁衣的馮箬蘭坐在同一輛馬車上,行出宮門,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後瞧。
她果然瞧見城樓上有個人影兒,正立在朝陽裏,努力地衝她揮著手。
人影兒越來越小,卿硯的心也越來越空。
馮箬蘭抬起一隻戴了沉重首飾的手,輕輕笑著去撫摸她的發,調侃道:“真羨慕你啊,我連我的夫君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你這丫頭,這副樣子哪像是主動跟來的,讓人瞧見了,倒還以為是我硬拉著你跟我一塊兒走呢。別難過了,等在那邊兒安頓下來了,我就找機會放你回來。”
她從不歧視他們這段感情,也才讓這份情在卿硯心中一直純淨。
以至於很多年後的今天,斯人已逝,可再回想起來,卿硯依然感激馮箬蘭對這段感情所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有她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