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渾麵色忽變,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劍鞘上:“那我今日再問你一句,那公主的封號,給是不給?”
賈秀心中已明白了,這壓根兒就不是什麼封號不封號的事兒。
那日一別,乙渾已認定了賈秀是異心的人。以此人暴戾又容不得不忠的性情,無論找什麼樣的理由,怕總是要殺了他的。
他瞟了一眼乙渾的動作,語氣中帶了一絲幹脆:“大將軍,我自認當日已同您說得明明白白。公主是大魏王姬的封號,庶民用不得,賈秀也絕對不會做這等貽笑大方的事。”
“大魏?如今不過是一個漢人女子帶著個黃口小兒,紙糊的朝廷罷了。我倒要看看,你這份忠心到底有多熱烈,能助那孤兒寡母死撐多久!”
乙渾眸中閃過一瞬陰毒,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向著賈秀心房刺去。
賈秀來不及躲閃,感覺到那劍的前端離自己隻有分毫距離之時,隻聽耳邊有風呼嘯,有人將乙渾手中的劍打掉在地,四個男子上前將兩人團團圍住。
電光火石之間,乙渾身首異處。
乙渾的雙目還未閉上,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極為可怖。原本在門前候著的副將瑟瑟發抖地跪下:“敢問是哪裏的英雄,何仇何怨?”
他深知乙渾在外樹敵頗多,也跟著他殺了不少的朝臣。卻沒想到有一日,乙渾會被用同樣殘忍可怕的方式殺死在自個兒門前。
為首的陸雋叫人把那副將綁了,卻沒有理會他,而是向著賈秀躬身道:“賈將軍受驚了,微臣乃平城侍禦長陸雋,奉太後之命處決奸臣乙渾。”
賈秀背後泛起涔涔汗水,定了定才拱手回禮。
心道若陸雋再來遲一秒,恐怕那血泊裏的,就是他而不是乙渾了。
“皇上、太後聖諭,侍禦長陸雋斬殺奸臣,為民除害有功。即日起拜侍中、樂部尚書,享正二品俸祿。”
提著乙渾頭顱回朝的陸雋一躍成為尚書,與自己年邁的兄長平起平坐,陸氏在朝堂之上可謂風光無限。過去那些攛掇著陸麗反對馮錦臨朝的大臣,一時間竟也默不作聲了。
論功行賞之後,馮錦照例答複了些奏折,揮手退朝。
陸麗正欲跟著百官往出走,卻被珠簾後頭那道沉穩的聲音叫住了:“尚書大人請留步。”
他頓了頓,回身站定:“娘娘有何吩咐?”
馮錦瞧見眾人皆已離開,叫哲海把拓跋弘帶下去歇息,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掀開簾子,走下寶座,平視著陸麗。
“哀家記得,大人是最早、也是最堅定反對哀家臨朝的。可否說說,為何反對。”
陸麗滿是皺紋的臉上依舊波瀾不驚,思索一會兒,仍是照實說出了自己那套看法:“娘娘是漢人,自我大魏建國以來,從未重用過漢人,更別說漢人女子越俎代庖。”
馮錦笑笑,接著問道:“那當日又為何同意聽取哀家的提議,派陸雋前去。你我誤會之深,便不怕哀家害你族弟?”
陸麗這回卻不說話,直挺挺地站在地上。
馮錦伸出手,指著太華殿外的白玉石階,叫他看那空曠的皇城裏霞光萬丈:“你不回答,那哀家來告訴你。隻要是為我大魏江山不落奸人佞臣之手,站在這台上的人是漢族或是鮮卑又有何妨?惠及這天下萬民靠的是心,不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