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綦與千月互相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點頭。既然藏不住,兩人也不再躲,幹脆從草叢裏站起來。
李綦“嘩”一下將腰間的軟劍抽出,往前走了半步,囑咐千月道:“站我後邊。”
話畢人已經跟鬼侍拚殺起來。
銀龍一樣的軟劍在眾鬼中穿行,李綦一招一個小朋友,一時間流光颯遝,以李綦為中心形成一道保護屏障。
待殺掉十來個鬼侍後,餘光瞥見千月欲跟上來,不滿地命道:“回去!”
聽那語氣,千月總覺得後邊還憋著一句,“別拖累我”。
千月的召喚術結成,雙目一闔道:“我輔助你。”
幾乎同時,天邊傳來破風之聲。白虎一般巨大的凶獸足下踩著罡風奔來,撲進李綦的殺陣中,仰首發出一聲可撼山嶽的嗷嗚長嘯。
冷不防這麼一下子,李綦差點沒握穩劍。
連千月這樣的半聾都被震得耳朵疼,眾鬼連同鬼司儀、鬼駙馬,更是捂緊了耳朵。
白虎獸登場的方式雖說花哨了點,但打架是一把好手。鋼鞭似的尾巴暴躁地掃來掃去,一尾巴下去能將鬼侍拍個半死。再加上長了對翅膀,撲起人來一跳一跳的,四隻肥厚的爪子骨量又大,但凡摁住誰鮮有活路,可說是撲一個死一個。
白虎獸與李綦配合著,一人一虎殺紅了眼,外加中途加入殺陣的李煜,不多時便將鬼侍搞死了大半。
千月則全程緊盯著鬼駙馬。
整個拚殺過程中,隻有鬼司儀在一旁滿頭大汗地指揮。這期間鬼駙馬隻是將身子徹底轉了過來,就再也沒動過,舉止十分詭異。
他雙目浸血,蠢蠢欲動的樣子,仿佛恨不能將在場幾人挫骨揚灰。殺戮欲早已流於外表,卻又好像被某種力量禁錮著,因此不能動彈。
究竟是什麼禁錮著他?
公主府還在燃燒,彌天火光照在鬼駙馬半邊臉上,將這個十歲的孩童分裂成兩半,一半度著幽綠的光,另一半藏在陰影裏,恰如此刻他身上極端的拉扯感。
千月有種不祥的預感。
隨著鬼侍死傷愈重,鬼駙馬的雙目越來越紅,眼珠仿佛浸過血再撈出來的,他終於費力地抬起兩隻手,桀桀怪笑著,將手指刺進腦後,指甲跟刀刃一樣上下割了一道,隨即雙手鉗住皮肉,往兩邊費力地掰開……
黏連的皮肉從頭頂自上而下剝離,紅□□液沾黏在鬼駙馬皮下的另一人身上,是平原懿公主。
千月費力地看清皮肉下那人,瞳孔驟縮,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事情走向越來越奇怪了。
李綦已經一路殺到怨氣熏天的公主跟前,見此情形,本能地覺著不妙,手腕一轉帶著飛旋的軟劍,以雷霆之勢向公主刺去。
公主一隻手握住,另一隻如蛇一般暴長,順著軟劍去抓李綦。
李綦本欲拔劍,但那手臂就跟沒痛覺一樣,死死地盤在劍身上,硬是沒□□。一時不察被公主尖利的指爪摳住手臂。
白虎獸與李煜被鬼侍纏得脫不開手,千月彼時鞭長莫及幫不上忙,眼睜睜看著李綦挨了一下。
那指爪還欲往裏扣時,李綦一抖劍身,將遊蛇一樣的手臂震開些許,這才敏捷地退回來,沒怎麼吃虧。
千月見形勢不妙,連忙結印上前協助。
而公主見李綦脫身,惱怒難當,周身纏繞的怨氣更甚,雌雄莫辨的粗噶嗓音從她喉嚨裏鑽出來。
“本座長棲之地,豈容爾等作亂!既然你們找死,那就成全你們!!”
千月見公主手中快速比劃著詭異的手勢,像是要召喚什麼東西,忙不迭將金印擲出,金色的光華攜風帶電擊在公主身上,將其灼燒得淒厲叫喊。
千月這一擊之後便有些體力不濟,正打算速戰速決,再來一招。麵前的公主卻忽地收斂了戾氣,變成地宮中見到時的模樣。
千月一愣,模糊地聽見公主虛弱地向他求救,“哥哥,救救我!”
千月一時間難以分辨這聲求救是真實還是幻覺,沒能立即下手。
李綦則果斷地提劍上前,再行一擊。可惜晚了一步,公主已經做完手勢,完成召喚。
淩厲的劍氣堪堪停在公主麵前,被地裏鑽出的一隻陶土手臂攔住。就像一個信號,李綦收劍的瞬間,天地震動,腳下的土地仿佛沸騰起來。
千月已經回過神,見泥地裏雨後春筍般冒出條條手臂,一個個人形的陶俑兵正紛紛往外爬……
而李綦等一行與鬼侍糾纏太久,體力已經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眼見形勢急轉直下,千月連忙示意李綦和李煜跳上虎背,白虎獸馱著三人連撲帶跳往外撤退,幾次差點被俑兵捉住虎尾,最終震動著雙翼,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