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對酒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感覺是饑餓。
極度的饑餓。
胃部痙攣的劇痛讓她在地板上縮成小小的一團。現在是夏季,德克薩斯州的夜晚不算太炎熱,但她卻難受得直冒冷汗,長久未進食讓她虛弱,長久未飲水叫她幹渴得厲害,生理性的劇痛和虛弱讓她根本無法從這個又熱又悶的空間裏離開。
她撐起身,就算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也叫她緩了好一會兒……
地上全是人。
躺著的坐著的靠著牆的,不大的空間裏擠滿了人,就像一盒沙丁魚罐頭,就像下班高峰期的地鐵三號線……地鐵三號線?
對了,她不就是下班在地鐵上睡著的嗎?她記得她好不容易擠進車廂,好運地搶到了一個座位,盡管坐在位置上迷迷糊糊,但她還在半夢半醒地捏著手機肝手遊呢!
實驗室的工作讓她焦頭爛額,作為一個hp迷,她隻能在通勤的時候抽出點時間玩一會兒wy的大ip新手遊——《哈利波特:魔法覺醒》。
回過神,她勉強在可怕的胃痛中開始思考。
這是哪?誰把她帶到這裏來的?她對他們種花家的公安保障很有信心,何況每個地鐵站裏都有維持秩序的警安,總不會有人神不知鬼不覺把她一個大活人給拐了吧?
可這是……哪裏?
不是地鐵,也不是醫院,窗戶開著,也沒東西綁著她,這個房間裏擠滿了熟睡的人,她聽見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這是哪裏?
現在是夜晚,窗外明亮的路燈照進了這個房間,正好能照到她蜷縮的那個角落,等適應了這陣讓她虛脫的饑餓和疼痛,她就勉強撐起身子坐起。
她這才發現了腦中的不對勁——她的意識中多出了一些不屬於她的記憶片段。
看著這些記憶,她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成長在種花家紅旗下的羅對酒,她穿了。
——目前,她是從北美來的難民兒童。
對,她——難民,兒童。這具身體才9歲,而且似乎是餓死的,原主的名字倒和她的英文名一樣——伊尼婭。
伊尼婭·卡特斯,這個小女孩的名字。
伊尼婭在缺水的暈眩中艱難地梳理來龍去脈,小女孩的記憶很模糊,而且和她的糾纏在一起——比如,她記得她父母雙全還有個弟弟,但在伊尼婭·卡特斯的記憶裏,她沒有兄弟姐妹,而且母親早就在生她的時候難產死去了,隻有父親陪伴她長大。
她努力地整理著自己的記憶和情感——她當然不能放任自己變成兩段記憶共同塑造的新人格,那樣的話,她還是她嗎?
好在她已是個成年人,記憶量比一個孩子多得多,她一邊將兩個人的記憶小心地分開,這份是她的,這份是卡特斯的,她就像看一場沉浸式電影一樣看完了小女孩的一生。
生活不易,伊尼婭歎氣。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悲慘的故事,但得益於現任美國新總統對選民的承諾,她可以作為難民兒童合法地入境美國,並被送到難民收容所中安置。
卡特斯的家人砸鍋賣鐵湊足幾萬美元,讓蛇頭帶她渡河翻牆,從墨西哥安穩地入境,像她這樣的難民並不少,尤其在是政策放鬆,允許兒童難民入境以後——她的家庭能湊夠錢,已經算是比較幸運的了,至少渡河的時候,蛇頭給她準備了一個遊泳圈……她還見過被父母遺棄在河邊的,被牆上的鐵蒺藜割得血肉模糊的,試圖遊過河流卻因體力不足溺死的……
這些情景對於心智未成熟的小女孩而言都太過殘忍,巨大的心理壓力讓卡特斯整夜整夜地做噩夢,而她又太過幼小,完全沒有保護自己財富的能力,身上的錢包證件早就被收容所裏年長的其它孩子搶走了。
卡特斯有一張很精致漂亮的臉,所以她總是把自己的頭臉弄得灰撲撲的,把自己的存在感盡可能地降低。她身上穿的衣服也還是當初越過邊境時穿的那一套,已經好幾天沒洗過澡了。
沒有錢,她就隻能吃收容所發的每天兩塊的小麵包,每天的食物是有限的,礦泉水也是有限的,伊尼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在白天又一次被那夥經常霸淩她的難民混混搶走麵包後……她就這麼被餓死了。
然後羅對酒就穿進來了。
看著這些記憶,羅對酒——伊尼婭隻覺得火大。
——【嗶——】你個花開富貴,【嗶——】你塊叉燒,吔【嗶——】啦這群什麼【嗶——】玩意兒這麼小的小姑娘也欺負!
——別擔心,伊尼婭·卡特斯。
——既然我來了,小卡特斯,我會讓導致你死去的罪魁禍首付出代價,既然我使用了你的身體,也接手了你的人生……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就是記仇得很。
話雖如此,現在小女孩的身體也確實沒什麼力氣,伊尼婭憑著一股子怒氣扶著牆壁站起身,踉蹌著跨過地上熟睡的人,離開了這個房間。她按照卡特斯的記憶找到廚房——就算沒有食物,但她也想找點水喝,她太渴了,她還想擦擦臉。
她找到了廚房,但廚房鎖了門。她轉道去洗手間,而洗手間裏的洗手台太高,她夠不著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