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清晨,天剛蒙蒙亮,月亮還淺淺地掛在枝頭。
“砰砰砰”,嶄新的周府大門被人敲了幾下,敲門聲不急不緩,卻有力而響亮。
看門的小廝打著哈欠鬆開門栓,嘴裏還不滿地嘟囔著:“大清早的,誰啊?”
開了一門縫小廝伸頭往外看了一眼,見站在門外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一身舊袈裟但很整潔。
“要化緣去別家!”被擾了清夢的小廝很是不耐煩,說著就準備關上門。
和尚卻伸手按在門上,小廝怎麼也推不動門,正想破口大罵這和尚。
和尚卻笑眯眯地開口了:“施主先別急,敢問府上是否有一小姐,垂髫之齡,自小多災多難,或胡言亂語或沉默寡言?”
“你怎麼知道?!”小廝聽完很是驚訝。
“貧僧便是為此而來,還請施主通報一聲,阿彌陀佛。”和尚盤著手上光滑鋥亮的檀木念珠,沒有直接回答。
“您稍等,我這就去請示。”小廝的態度恭敬了一些,將門虛掩著並未關上便匆匆走了。
和尚也並未進去,轉身朝外看了眼天空,閉眼盤著手裏的菩提珠串,嘴裏輕聲呢喃著晦澀難懂的佛語。
門內有匆匆腳步而來,周府大門大開,一個中年男子自門內出來。
“大師久等了,請隨我入內。”王管家雙手合十向和尚行了一禮。
和尚被請到偏廳,有丫鬟奉上茶點、饅頭和幾樣清粥小菜,雖看著簡單但樣樣精致讓人食欲大開。
“大師,此時尚早,想必大師還未用早飯吧。老爺夫人特意吩咐,讓您先好生用餐,用完餐後再談也不遲。您看這飯食可還合口,有什麼需要可隨意吩咐門口的丫鬟,無需客氣。”王管家指了指門外站著的兩個丫鬟,客氣地說著。
“阿彌陀佛,飯菜甚好,請施主替貧僧向老爺夫人道謝。”和尚也真不客氣,客套完便坐下開吃,許是餓極了。
王管家眼裏閃過懷疑,卻並未流露出來,“大師輕便。”說完拱拱手便走了。
此時周府的膳廳裏,一家三口正用著飯,周家老爺周震北,夫人文淑美,長子周長平,唯獨不見小女兒周長安。
周震北低頭喝粥,眼風掃到王管家進來了,放下碗迫不及待問道:“如何?”
周夫人文氏和大少爺周長平也放下碗,眼也不眨地盯著王管家。
王管家略一沉吟道:“這和尚看著年紀尚輕,衣衫老舊,進偏廳後也不講究,坐下便開始吃了,像是餓了許久,看上去不像得道高僧。”
聽聞三人臉上皆有些失望。
“不過,行為舉止倒是彬彬有禮,從容不迫,讓我替他向老爺夫人道謝。又能說出小姐的狀況說不定是高人,深藏不露。”王管家又補充到。
文氏歎了一口氣,放下筷子:“咱們初來乍到外人也並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他既然能一語道破,不是騙子就是高僧。”
周震北拍了拍夫人的手,“希望是後者吧,再說咱們還有報恩寺這條路,也不是全然沒有希望了。”
文氏點點頭,朝丈夫笑了一下,示意其放心,然後問向身後的大丫鬟,“春雨,小姐還沒醒嗎?”
“是,夫人,剛剛秋月來報,喊了小姐起床但,”春雨頓了一下,不好意思說下去,“估摸著應該會和平時一樣,睡到巳時自然醒才肯起床。”
“讓她睡吧,這丫頭本來身子骨就弱,能睡是福。”周震北擺擺手。
“我也想睡懶覺。”周長平小心嘟囔著。
周震北聽到一個眼神瞪過去,“你還睡!別人家的公子少爺卯時就起了讀書,你哪次不是快到辰時了才起!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去給我鍛體半個時辰,然後滾去讀書!”
九歲的周長平剛放暑假,不用去學堂,自然就起得晚了點,不過看到周震北發飆,飯也顧不上吃趕緊溜了。
“行了,衝孩子發什麼脾氣,隻要他們健健康康長大,平安順遂一生我便知足了,不求他們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文氏勸慰地笑道。
周震北想到小女兒,點了點頭,眼裏也是一抹憂色,“走吧,去正廳見見和尚,我覺得這次有希望。”
周震北捏了捏結發妻子的手,隱去眼裏的擔憂,給文氏打氣。
蜀南周家,當地經商大戶,其下有布行米行錢莊酒樓四大產業。周家老太爺年事已高,便將四大產業分別交於四房手中,一房各管一行。每房盈利每年交出一半充於公中,其餘可自家自由支配,產業不同盈利自然不同,但是周家人勤勉厚道,每個產業都經營得有聲有色收入頗豐,互相之間也沒有什麼攀比和齟齬。家風雖然說不上嚴謹,但是風氣極正,對外價格公道,樂善好施;對內娶妻不納妾,人口關係簡單,上下團結和美,沒有其他大家族裏的彎彎繞繞。在當地風評極佳,遠近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