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不是不能做皇帝了啊?”蕭乾突然道。
“你還有這般誌氣?”柳如絮微詫,她倒是從未在他麵前提起這些,可見對皇權的追逐,是刻在了每個皇室子弟的根子裏。
蕭乾木然地道:“我要是當了皇帝,我母妃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一直被關在島上很辛苦吧?”
真是懂事得令人心疼,柳如絮一把攬過蕭乾,這孩子是她一手帶大的,雖則她常有控製不住脾氣的時候,但總歸是他陪伴了她許多年,“不要再想你母妃了,死亡對你母妃來說,並不是壞事。”
一輩子身不由己,死了倒是重獲自由。
這些年柳如絮雖然從未去過那湖心小築,但經由皇上從鹹福宮出入的喜怒來看,崔昭儀過得並不舒坦,隻是她沒想到,她會以這樣決絕的方式離開。
這是得有多恨啊。
也難怪皇上跟失心瘋一樣叫人燒了鹹福宮,連老七也要一並除掉。
這便是帝王之愛啊。
愛欲讓其生,恨欲讓其死。
兩人在禦街上並沒有逗留多久,也不敢貿然行動,自然也不敢現在就去找崔三,而是打算暫且蝸居在早為今日備好的宅子裏。
畢竟她如今成了已死之人,見不得光,這一點倒是和他一樣了。
柳如絮想到此處突然一笑,她摸了把走在右邊小人得頭,憧憬地道:“等過幾日,這風聲過去後,我們便去找你兄長,到時候找一個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從頭開始,你說好不好呀。”
卻說淩雲峰這邊。
婢女侍奉蘇沐棠泡好藥湯,將她裹了一層褥子放在床榻上,墨發如緞披散開來,甚是壯觀。
蕭祜一進來,便瞧見這打眼的黑發,在點燃一爐藥香後,並沒有開始施針,而是坐在床頭,挑起一縷墨發在鼻尖輕嗅。
是好聞的木香味,她身上也是這種味道吧,想到這兒,便是耳根一紅。
以至於,他險些都不敢去揭開覆在她身上的褥子。
但真當他這般做了,卻沒有半分迤邐,隻剩下心疼。
穿透前胸的刺傷自不必說,才剛剛結痂,那是拜趙楚楚所刺。若有似無的淡印布滿周身,想來往生崖刺樹導致的,這和他脫不了幹係。肩頸大椎穴處,還有一道箭傷,看傷口模樣卻是得來已久……
細長的銀針,幾近插滿了她背上的所有穴位,瘦削的身軀承載了太多,眾人隻看到她表麵的風光,卻不知她私下經曆了如何的的苦難。
不忍地撇開眼,蕭祜背過身去,以手扶額,久久不能平息。
與他接觸以來,她不是中毒,就是受傷,這還隻是這輩子。
那麼上輩子呢,他該是做了多招人恨的事情,她才會迫不及待地要將他擊殺?
直到外麵傳來敲門的聲音,蕭祜才停止了悲傷,“三爺,小人可以進來嗎?”
卻是小張管事,捧著他的長壽麵來獻殷勤。
說話間,叩門聲起。
“不準進來。”蕭祜一個閃身到了床前,迅速將羅帳扯下,確認嚴絲合縫後,這才轉身,對著外頭令道:“有事就講,沒事就滾。”
感受到爺今日心緒不佳,小張總管稍壓低了聲音,“三爺,林爺爺說今日是您生辰,小人備了一碗長壽麵,您可要嚐嚐看?”
又到他的生辰了嗎?
似乎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自從十年前發生那件事情過後,他便從未再過生辰。
他看了一眼帳內女子安靜的睡顏,往後和她成親過後,總歸是要過生辰的吧,倒不如提前適應一下。
這般想著,他步到了門口,輕掀開門,將盛有麵碗的餐盤端了進來,放到靠窗的高幾上,嚐了起來,牛肉燉得很爛,麵湯鮮而不膩。
不過,才剛剛嚐了幾口,叩門聲就又響了起來。
“還有何事?”以為張管事去而複返,蕭祜停筷說道。
“三爺,是小人,小人有兩個緊急的情報要稟。”聽聲音,卻是劉總管。
蕭祜撂下筷子,推門而出,於廊下階上站定,見劉管事額間冒著細汗,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說吧,何事這般要緊?”
劉管事道:“稟三爺,閔行終於有了消息。”
閔行自從那日往生崖過後,就一直東躲西藏,甚至連鎮北候府的紅巾軍以及他的流沙也沒能找到。
而今,流沙能先一步找到,他反倒鬆了一口氣,淡淡覷了眼門口的方向,蘇沐棠與她是要過一輩子的,閔行一定不能成為他們之間的一根刺。
“他在哪兒。”
劉管事道:“三爺可知前些日子西郊有人販子出沒,人數眾多,連京兆府管也管不過來,後來還是女土匪頭子火鳳參與進來,才稍微消停些。”
蕭祜皺眉,他如何不知,若非如此,裏頭那人又如何會至今還未醒來,“你說重點。”
“是這樣的三爺,那些人販子之所以那般猖狂,是因為在直隸,有人幫他們銷貨到南邊,從中謀巨額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