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夜遊(1 / 2)

彌若聞聲,緩緩轉過僵硬的身子,看向身後的夫婿,嗓音啞然,“你怎麼,來了?”

正是這時,轟然的巨響聲,黑沉沉的天際綻開金色銀色的大瓣花朵,流星似的點點花火濺開,照亮了半個天地,也照亮了相唯的眼。

逆著火樹銀花的絢爛之色,眼前女子的五官皆浸在暗色裏,唯一可見的,便是泛著隱隱水光的眼眸,清澈可見的波瀾低下,一片死寂的慟然,讓人隻是看著便覺得心碎,忍不住地想要憐惜。

這是自上次魘魔的幻境後,相唯第二次看見彌若落淚,卻都是因為同一人。

情究竟為何物,這般生不如死。

深受所感的相唯,半是同情半是憐憫,上前將難得露出一副脆弱模樣的妻子虛攬入懷:“這裏隻有我,不用強忍著了。”

彌若貼在相唯溫熱的胸口前,耳側傳來的是有力的心跳聲,許久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來自他人的依靠,心底故作堅強的防線徹底崩潰。

低低的抽泣聲從懷中滲出,他的衣襟一角被她揪扯著,啞啞的嗓子透著悲痛:“他不信我,他竟不信我……”

相唯輕輕撫著彌若因哭泣而顫抖不已的後心,素來擅長調侃的利嘴此時也笨了起來,勸慰的話語想了半日,才憋出一句無用的廢話:“他不值得你這樣。”

雖是這般口拙的勸慰,但懷中的低泣聲仍是在慢慢減弱。可相唯卻覺得自己的胸口處一片冰冷的黏稠感,不由得在心裏默默感歎,女人是水做的果然說得不錯。

待抽泣聲徹底消失,彌若鬆開相唯的衣襟,垂著頭退開幾步,朝他伸出手,聲音依舊帶著隱隱的哽咽:“那把短刀給我。”

“嗯?”相唯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還以為她有輕身之意,一時急了口不擇言,“不就是被心上人喜新厭舊給嫌棄了麼,至於這般要生要死?雖然,我當年一廂情願的差些被劈成劫灰,如今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天下的好男兒一抓一大把,用得著吊死在這棵歪脖子樹上?比如……”

相唯本想從身邊舉些活生生的例子,挽回彌若對生的“希望”,卻無奈身邊皆是一堆扶不上台麵的反例。

“烽聿太精於算計了,估計把你買了你都察覺不到……敖滄那不開竅的餓貨,恨不得把桃花當飯吃……李炯雖然傻了些吧,但起碼不會對你有壞心……”

看著相唯一副絞盡腦汁想要開解自己的窘樣,彌若“嗤”地一聲笑出來:“你該不會是以為我要自刎於他麵前吧?”

相唯瞪眼:“難道不是?”

“我還不曾將自己作踐到這般程度。”彌若抬起猶帶濕意的眼,看向相唯,“我是問你,成親那日,你從我手中奪走的那把短刀,如今何在。”

相唯恍然,記起那把在新婚夜飛向自己的短刀:“哦,你指這個啊。”

他的掌中白光一閃,眨眼間就現出一柄鋒刃如霜雪的無鞘短刀。

彌若緩緩拿起刀柄,目光凝在那映射著背後炫目煙火的鋒麵上,耳畔響起的,卻是多年前蕭衍的聲音,熟悉又陌生的溫柔,恍如前世。

“雖說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在你身前替你擋著,但是萬一,我是指萬一,某時我不在你身旁,它能代我保護你。”

錐心之痛,便是你當初口口聲聲許諾下的保護麼?

相唯見彌若看著手中的短刀,眼角又泛起波瀾,以為她觸物生情,正又在想著勸慰的說辭,卻不料彌若眼底閃過一絲絕然,猛地抬手,就將手中的短刀遠遠地擲向閣樓旁側的池水中。

“他說得沒錯,我不該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彌家的女兒,應為大胤盡忠。”彌若不再多看一眼那短刀扔棄的方向,聲音冷靜地毫無片刻前哭泣過的痕跡。

“但我也是國公府的新婦,應為李氏盡孝。”彌若轉眼看向相唯,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似有似無的笑容,“你也說得沒錯,他不值得我這樣,背棄家國不孝不忠。”

相唯皺眉,不知道她是真地選擇放下,還是在自欺欺人。

彌若的目光瞥過天邊依舊熱鬧紛呈的絢爛煙火,隻覺得分外刺眼,與此時心底的落寞蒼涼格格不入。

“我不想再在這裏待了,咱們回吧。”

“回哪兒?”相唯覺得自己今夜定是忘了帶腦子,聽著自己娘子的話,反應卻總是慢半拍。

“隻要是沒有這些擾人俗物的地方,”彌若難得主動地朝相唯走近,聲音輕得好似一碰即碎的幻夢,“好不好?”

眼前的女子逆著光影,隻看得見輕動的眼睫和幽幽瞳仁裏惹人憐惜的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