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洞房(2 / 2)

“唉,房裏的上十號人怎麼都看不住呢!”

“您、您怎麼能在新房外頭揭喜帕,這、這是不吉啊!”

可惜,這個新郎根本不知“不吉”為何物,完全無視炸開鍋的周圍仆從,依舊樂嗬嗬地瞅著彌若,拉著李煊的手臂嚷道:“哥哥,哥哥,這就是我新媳婦嗎?”

“是啊,怎麼樣,喜歡嗎?”

李炯推開圍著的閑雜人等,湊上前盯著咫尺外麵無表情的彌若,看了半晌,才拍手笑道:“好看!喜歡!喜歡!”

李炯突然的這麼一鬧騰,旁邊的下人們都傻眼了片刻。他再傻再癡,也是主子,誰人敢說主子的不是。隻是這麼一攪和,之後的儀式則完全不知該往何處接了。

李煊倒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許是見多了這樣的爛攤子,對糾結吉時的喜娘等人揮了揮手:“既然喜帕已經揭了,下麵是該喝合巹酒了麼?”

“可這時辰不……”

“對對對,大公子說得沒錯!是該喝合巹酒了。”

“你們,還快去拿新人的合巹杯!”

幾個有眼力勁的仆從,趕忙架起五官笑得幾欲裂開的李炯,強行帶入新房內,以防他再鬧出什麼變故。

一場鬧劇就這麼被李煊輕描淡寫地化為無形,看著手忙腳亂準備著卻不敢還嘴半句的眾人,彌若狀似無意地抬眼瞥了身旁的李煊一眼。

怎料他竟也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似笑非笑的眼眸下,是一片化不開的濃墨。

李炯這樣的特殊情狀,自然是不可能去前麵的宴席上敬酒作陪的,故而,在新房內的儀式草草結束後,本應是新嫁娘獨自坐床等夫婿的,卻成了新郎新娘二人一同在房內玩躲貓貓。

仆人早已不忍直視地避了出去,徒留下用喜帕蒙著眼如無頭蒼蠅般亂轉的李炯,與坐在房梁上透過窗縫觀察外頭的彌若。

前院宴席上的絲竹樂聲隱隱傳來,房外的幾個伺候的仆從們有些耐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聽說那些在前院伺候的,每人多發了半錢銀子作打賞。”

“憑什麼,守在這兒的咱們比他們可費勁多了!”

“欸,你小聲點,當心裏頭的主子會聽到。”

“怕什麼,一個傻子一根木頭,沒事的!你沒看見方才三公子都鬧成那樣了,可新夫人連眉頭眼皮都沒皺一下,不是木頭是什麼!”

“木頭配傻子,倒也合適。”

“還別說,這新夫人的確奇怪得很,你們發現沒,她身邊一個貼身婢女都沒有?”

“說的是呢,二夫人進門時,光是陪房丫鬟就占了半屋子。”頓了頓,聲音又壓低了半分,“就連望門寡的大夫人,也都有好幾個丫鬟和嬤嬤。”

“這新夫人不說是太後的侄女嗎?怎的竟這般寒磣,連個侍婢也使喚不起?該不會是有什麼怪癖隱情吧?”

“哎,你這麼說,我突然想起來,上回路過書房時,聽見老爺囑咐二夫人,說什麼新夫人之前一直生活在塞北軍營裏頭,今年年初才回的上京,日後在府裏要多多照顧她之類的。”

“軍營?那裏頭不全是男人麼?這、這成何體統!”

“怪不得竟願意嫁給咱們公子呢,原來是沒人要了哈哈……”

……

前院的聲響漸漸停歇,宴席應該差不多散了。屋外的仆從接二連三地打著嗬欠,愈發地心不在焉。

“裏頭還在玩呢,這都快子時了,不嫌累麼?”

“隨他們玩吧。要我說,咱們按照以往一樣,把這房門鎖上走人就成。反正裏頭多了一個人,更出不了什麼事。”

“說的不錯,此時去正好能趕上西院剛開的賭局,說不定還能贏回些酒錢!”

“嘿嘿,這就把門鎖上。”隨後便是輕微的落鎖聲,“欸,你們幾個倒是等等我呀……”

隨著腳步聲越行越遠,彌若才緩緩鬆開握緊的拳頭,但掌心卻依舊留下了四個深深的指痕。

“媳婦兒,你到底在哪啊?”

在底下轉悠了一個多時辰,李炯也耗盡了體力,趴倒在床沿上哭鬧:“不玩了,我不玩了!一點都不好玩,我要睡覺覺!”

彌若斂身躍下房梁,像哄孩子一樣拍著李炯的後心:“乖,想睡覺是不是?先洗漱更衣好不好?”

她耐著性子,終於是將李炯哄上了床,為防萬一,點住了他的睡穴,不到明日清晨,是絕無可能醒來的。

彌若看著臥榻酣睡一臉安然的李炯,長舒一口氣。轉身一點點除下了身上的繁複嫁衣,明豔的紅色喜服下,露出的是同夜幕一般深暗的黑衣。

她將藏了許久的短刀取出,別在腰間,又將頭上的發飾盡數取下,青絲高綰,黑巾蒙麵。

恐怕誰也想不到,洞房花燭夜的新嫁娘,轉眼間竟變成這般飛賊的模樣。

她吹熄房內所有的燭火,推開並未被鎖上的窗戶,正準備一躍而出,身後卻兀然傳來帶笑的聲音。

“娘子夜半出門,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