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光怪陸離,彩色的光斑四處遊蕩,往來翕忽,聊江昏昏沉沉地,被一人抬起下巴,溫熱的雙唇相觸。
聊江想避開不能,想看清麵容也不能,隻模糊地有個人影籠罩著自己,不斷地纏綿。
分開時兩人喘息,聊江才看清自己正處於大街中央,左右商販嘟囔著叫賣,糊成漿糊一般充斥聽覺。人群流淌間隻有一人身影顯得越發清晰,他想追上去,雙腳被黏在原地一樣,看著人漸行漸遠,淹沒在人海中。
難受,被拋落的下墜感、沒入深水中的窒息翻江倒海地襲來,好像要死了。
聊江抵死掙紮般急促呼吸,闃然睜眼,一隻手捂在眼睫上,擋住了他的視線。
“做噩夢了。”顧念肯定道,緩了一會拿開手,給他遞了一杯清茶,聊江坐起來,淺淺地喝了半杯,呆呆地看著顧念的略顯厚實的唇。
半晌,他才道:“不是噩夢。”隻是難受。
說罷掀了被子下床,顧念隨手把被子理好,帶聊江逛店鋪緩解緩解心情,又帶他穿過槅門,到了隔壁的一家店鋪。顧念介紹道:“那邊專門辦理兌換和存放款,這邊則用以抵押,物件更多,多為美玉金石,小心磕著碰著。”
聊江點頭,避開一人捧著的大瓷缸,又停了等手持玉如意的人過去,似乎件件都是寶貝。
忽聽屋裏一角起了喧嘩,一道熟悉的聲音高喊:“求求你大哥!就讓我們抵押這個吧,一天沒吃飯了!”
這不是昨晚哭得稀裏嘩啦的那個小年輕嗎?聊江遠遠一看,果然是馮向紅,捧著一席印章站在窗口前,眼淚鼻涕又糊了一臉。
老夥計道:“這真不行,太貴重了!少爺您自己收拾妥當才是。”
小年輕身後的大胡子呐呐,扯不下麵子來求人,一把大胡子孤零零地抖抖索索。
“印章而已,等我有錢了馬上換回來。大哥求你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老夥計還是拒絕,直擺手,進退維穀。
聊江想,估計是昨晚大胡子鬧騰過頭,手裏的錢財全給長澤樓的姑娘們了,今日覺醒,身無分文。
想著昨日是用另一幅麵孔與馮向紅相識,現在也不好幫他,再做他一次大哥。他看向顧念,跟個沒事兒人一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自己店裏的發生的事兒毫不在意。
老夥計沒法了,說:“給您破個例,錢莊今日給您備上飯菜,就當是禮遇貴賓,您看您遠道而來……”
馮向紅打斷他的話:“我想吃第一酒樓裏的招牌菜,不好讓錢莊破費。我現在就要銀子,大哥行行好,就給我當了吧。”
聊江看了一會,雙方僵持不下,好像沒什麼意思,便準備離開。
顧念笑說:“隱約記得他是千劍閣閣主的小兒子,時常帶著人出遊,很難見到一次,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上了。”
聊江問:“既然相識,怎麼不幫他一次?”
顧念答:“他在外不願暴露身份,不喜他人因身份諂媚奉承,不要管他就是了。再說,這點事兒也處理不好,要他們何用?”
旁邊匆匆經過一人,原來是夥計叫了德發來,德發瞥見站得穩穩當當的兩人,也是嚇了一跳,行了禮,趕緊去和馮向紅交談。
“公子,您來這邊借款便是,印璽太過貴重,且是您上下過路的信物,豈能隨意抵押出去?”
馮向紅驚訝道:“錢莊還可以借款嗎?那也太妙了。叔,我們去借點,你畫押,都是你搞出來的。”
大胡子羞愧地搓搓手,兩人跟著德發往聊江這邊來,經過槅門到另一屋去。
馮向紅無意間看到麵無表情的聊江,隱隱覺得麵善,好像在哪見過,向他露出一個笑容。又看見滿麵春風的顧念,念及他向來冷峻的姿態,不免嘴角放平,端上了少爺的架子,經過時匆匆行了同輩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