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國七十二年。
春夏之交。
堯城。
“謔喲!聽說今年進貢的女人相貌個頂個的好!”
“那可不是,我家老三昨晚擠進去看過了,特別是最後那女的,那身段,保證……”老二擼了一把山羊胡子,高調得找不著北。
“快進去快進去,一會連門縫兒都摸不著,光在這流什麼哈喇子。”
不管穿麻衣布衣帛衣錦衣的,隻要在長澤樓雅間沒座兒,通通往裏擠。
正值日薄西山時分,長澤樓一年一度的拍賣會即將開始。
花街二十樓,每年的拍賣會裏就屬西邊長澤樓和東邊雲麓樓來得最為熱鬧。今年長澤樓不知為何,辦得過分氣派。
堯城花街聞名天下,橫貫堯城東西,其中西長澤東雲麓,是響當當的兩大青樓,其餘十八座不在話下。
花街入口處單是鑲金嵌銀的石牌樓便有三丈高,低頭過了牌樓,是一棟三層高的木製樓房,即常年盤踞花街第一的長澤樓,前主樓後園林。
主樓青漆橘燈,有輕紗薄縵飄出木窗,燈影幢幢。
此刻樓底擠的擠,攘的攘,厚實的大木門被四個門童一左一右扯住壓在牆上,門框依舊被撞得吱吱呀呀的響。
老二夾在人流裏,腳不沾地,直接飄著跨進了長澤樓,褲~襠都快給人扯掉了,他一邊拽住褲腰帶,一邊罵:“眼睛踩地上咯!要不要人命咯!”
人群突然一擠,隻聽一女子吊高了嗓子在前頭大喊:“肅靜肅靜!二王爺到!”兩排士兵湧入人群,硬生生地擠開一條小道來。
出現的二王爺一身長眉鳳眼盡是水一般的多情,估計今年又準備拔得頭籌。
-
天字號包間的門自內打開,畫著短眉的侍女在前頭撩開珠簾,翹首顧盼生姿。
“王爺請。”
二王爺從腰側拿出一張銀票,頗有風度地塞進侍女擠得白嫩的細溝裏,拂了袖子到裏頭坐著了。
從雅間一眼望出去,風景盡收眼底。
長澤樓中空,舞台正對大門,升了三四個台階,舞台上遮擋視線的朱紗紅縵從三樓傾瀉而下。
舞台前人頭攢動,沸聲震天。
“盛況空前。”二王爺嘬了口茶,含住侍女喂來的蜜餞,聲音柔和,“長澤樓的蜜餞還是這麼甜,跟這兒的人一模一樣。”
身旁的奴仆應是,沉默片刻,提醒道:“大前日錢莊的顧老板讓人捎來口信,說今日會來找王爺。”
二王爺稍加思索,卻無所謂地再含了一顆蜜餞,百無聊賴地等著拍賣會開始。
奴仆心想,傳信的人說顧老板下午來,現在都到傍晚時分,估計是不會來了。
不過多久,樓下傳來一陣騷動,二王爺循聲望台上一看,手上霎時間沒了動作。
偌大的舞台周圍綴滿了長明晶石,四周的燭火在氣流中晃動,有一曼妙的身影在帷幔後搖曳生輝,一隻手探出來,向上倔強地抓住了帷幔,卻停止了動作,欲出不出。
“出來啊!”
“動起來動起來!”
一聲尖銳的口哨從一樓一角傳出來,人群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隻蔥白玉手。
帷幔輕啟,柳枝一般柔軟的胳膊滑了出來,白皙的皮膚沾染了燭光,和紅花相映的春池別無二致。接著是大麵積紅色的衣衫,滑落露出薄如蟬翼的肩胛。那人翩翩轉頭,露出迷惑眾生的麵容。
台下沒有聲音,台上之人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疑惑地偏了偏頭,姿態嬌憨,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全部噤聲,愣了一會後往旁邊站去,打量著眾人。
二王爺小聲說:“這便是聊江姑娘了。”
不知從哪發出一聲大叫,瞬間將沉默的熱油炸開了鍋,層層疊疊地翻滾到舞台中央。
帷幔後的三位姑娘撩開帷幔出場,與第一位女子排列成排。
長澤樓管事李鴇母從台子一側走上來,手上端著一麵瑪瑙製的托盤,上方穩穩當當地放著四麵篆刻了金字的白玉牌子。
她端正著背脊,將托盤放在正前方的青銅製燭台上,托盤將將好嵌入了燭台頂上的銀麵凹陷。
盈綠的燭光照在瑪瑙上,流光溢彩。
“虔國,”她說念到。
燭台上的擴音器將她的聲音傳遍整個長澤樓,喧囂的人群稍微安靜下來。
“七十一年。”
“自建國以降,大什族每年進貢八十人,共計五千六百八十人。長澤樓年進四人,共進二百八十一人。”
“萬人空巷,舉天同慶。以大什族之魂,預祝虔國之千古不滅。”
台下人為此一片歡呼,虔國之崛起與繁盛皆是奇跡,如今製霸四方,隻待稱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