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道理都知道,我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我知道我知曉了他的秘密卻跟他爭吵會麵臨什麼,我不跟他一條戰線不就是在自找苦頭逼著他殺了我。
我也知道他還不想殺我,正因為他還不想殺我所以在回家的路上他跟我分析利弊勸導我:
“你要想一想,如今你生氣這件事是在逼我做什麼。”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我得接受這件事,我得裝作沒有這件事。可是我呢,偏偏因為那個人是他,我不知怎麼就是不願意妥協,我就是不願意接受這一切。我就是對他有奇怪的期望,除了我的衣食性命,我就是希望我倚靠的是個更完美的人,一個更完美的人救世間於苦難的英雄,一個更完美的人哪怕他這句話換個說法也不會挑起我對他的失望。
“是啊,拿我的命威脅我,果真是木懷哲啊。”
木懷哲一下子就被我打到了久遠的過往。久遠的過往裏盡是他夜裏站在門口的冷酷模樣,久遠的過往裏盡是他訓斥我的嚴肅模樣,久遠的過往裏盡是他在窗外看著我跟別的男人在床上的無情模樣。
想起了那麼久遠的過往,即使晚上他還是熟悉的溫柔也救不回兩個人在床上尋仇。
他兩手撐在我的身旁,話裏求和,我冷漠地看著他,話裏拒絕。
“夫妻沒有隔夜仇。”
“誰跟你是夫妻。”
“我明日辦個大婚娶了你?”
“你可別惡心我。”
冷漠也轉染給了他,氣得他掃興地起身,坐在一旁,話裏語裏盡是無語和無奈。
“你要氣到什麼時候,人也罵了,氣也出了,你還想怎樣?”
我怎麼知道我要怎樣,到處都是他給的台階,到處都是和好的機會,我就是忍不住錯過。
他跟我解釋,“我一開始沒告訴你是因為覺得沒必要把你牽扯進來。”
可我就是忍不住錯過:“我是氣你隱瞞我嗎?”
“那你氣什麼?氣……”他才猜測著,話裏盡是不可置信,“戰火?”話裏盡是理所當然,“世上沒有無辜的人,你當真以為我跟阿昌闊爾王兩個人就打得起仗嗎?”
我當然不以為,我以為這世上瘋子越來越多了,越來越多的對我的不可置信與理所當然,把我才看待成瘋子。
我要怎麼跟他講這是兩個駁斥的理論體係的問題,我已經努力說服自己了,可一個人的價值觀早早就被塑造好了,被塑造的那個時候,偏偏我是被另一個理論體係教養的,於是我無話可說,我們倆也隻剩了隔夜仇。
隔夜了,也什麼都涼了。
天一天比一天冷,可我第二天晚上吵著吵著把他推了出去。
這一推我們倆下一次見麵就到了第三天晚上。
第三天晚上,我坐在窄榻旁,聽著有人敲著窄榻旁的窗葉。
我知道窗外的人是他,我不想給他開窗,可是我的手不聽使喚。
我伸手打開一扇窗,看著他跟我一般憔悴,我不知道為什麼憑什麼怎麼會,我覺得心安。
他遞給我一碗藥。
“你病還沒好,吵架都沒氣勢。”
我接過藥碗,喝了一口,還是那麼苦,讓人不知自覺地皺起眉頭。
他伸手遞給我一個蜜餞。
我伸手接過放到了嘴裏。
我的嘴裏含著蜜餞,甜得很,甜到眼睛覺得不公平,便主動地看著木懷哲。看著他,鼻尖泛酸。
窗外吹進來一陣冷風,我就想,如果這是一個電影或者一場夢就好了,那麼現在轉場或者醒來就行了,我也不必看著他站在冷風裏活受罪,一邊心疼,一邊又偏執的就是不肯開口讓他進屋了。
“我去找子珒了。”
他的話裏,對我的沉默失望了。
我這是在幹什麼,接受不了他就離開,能接受就和他和好。我偏要一邊賴著他一邊跟他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