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立柱不像宋春茂那樣樂觀,道:“就憑咱們這幾個人,能炸開這三十多米寬的大堤嗎”。
史載,琉璃河大堤,築於明成化年間,寬十六丈,高八尺,四百年來未曾決堤一次。河堤上的柳樹,都有上百年的曆史,幾個人都合抱不過來。宋春茂想要炸開河堤,談何容易。
宋春茂看著兄弟們失望的眼睛道:“我要炸的不是大堤,是琉璃河灌渠的引水閘。琉璃河和運河一樣都是懸河,每年老百姓天旱要澆地,就會打開引水閘,河水就會自動流到莊稼地裏”。
常慶虹興奮地道:“這個俺知道,運河上也有這玩意兒。每年收完麥子。都是俺去搖那轆轤把兒提閘放水。聽老頭們說,那閘板有一千八百斤重,一般人搖上十圈兒就累的趴在地上起不來。俺一口氣搖了六百多圈兒,因為這族長太爺給俺吃了一籠肉餡包子”。這小子說完,還禁不住用舌頭舔了舔嘴唇,似乎肉包子的餘香還在。
薑立柱道:“那咱把閘提開就是了,有大力神在這兒,還炸它幹嘛?”
宋春茂道:“隻有炸了引水渠,水量才足夠大,鬼子想擋也擋不住,跑也跑不了”。
“被浮橋兩邊兒的鬼子們發現了怎麼辦?”
“要先把他們幹掉,**也要著落在鬼子身上”。
薑立柱興奮地搓了搓手,道:“我們七個人要幹掉兩百多個鬼子,光想想就他娘的渾身來勁兒”。
三國浦誌、花六郎、孫瑞良早就見怪不怪,他們自在的窩在草叢中數星星。新入夥的孔秀才被這個匪夷所思的計劃驚得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了。
宋春茂製定的計劃:先從對岸發動進攻,趁鬼子不防備,消滅他們。再從鬼子身上取得**,炸掉琉璃河的引水閘。然後奔襲大運河,再炸開運河的引水閘。
宋春茂吩咐完這些任務後,問:“沒問題吧”?
大家都不作聲,隻是默默地脫光衣服,隻在腰上紮一條皮帶。準備在冰冷的河水中泅渡過去。
宋春茂又補充了一句:“兄弟們,要好好地活著回來。我請你們吃豬肉大蔥餡的包子”。
大家聽完都笑了。每個人伸伸胳膊,動動腿,活動著筋骨。“但是”?宋春茂加重了語氣,:“就是剩下了一個人,最後也要保證完成任務。”
兄弟們沒在應聲,他們赤著腳,小心翼翼的把冰塊踩碎。幾個人先用冰涼的河水慢慢的往自己身上撩,搓熱身上的沒一塊兒肌膚,讓身體慢慢適應這水溫,不至於突然下到水中腳抽了筋。
他們慢慢用腳淌開水麵,弟兄們的腿上被鋒利的冰碴兒割出了一道道血痕。他們緊閉著青紫的嘴唇,牙齒咬的咯嘣嘣直響。一手扶著頂在頭上的油布包,另一隻手牽著前邊戰友的皮帶,慢慢的前行。
孫瑞良走在最前麵,冰冷的河水,漫過他的腿、腰、胸口……,越往前走水位越深。河水的最深處有四五米深,剛走了四十多米,河水已經漫過了孫瑞良的頭頂。他屏住一口氣,忍著刺骨的寒冷,努力使自己不在冰下迷失方向。弟兄們都在忍著,慢慢的河水變得好像不再那麼刺骨了,反而還有一些暖意從汗毛孔彌漫全身。
現在更讓弟兄們難以忍受的是無法呼吸,每個人的心髒都在急速的跳動。缺氧造成的幻覺,讓人覺得活著是最大的痛苦。
三國浦誌悄無聲息的浮了起來,橫臥在薄薄的冰麵下。宋春茂把油布包叼在嘴中,伸手抓住了三國的腰,慢慢把他攬在懷中,另一隻手抓過三國的油布包。他們在水下慢慢潛行,遊走在生死的邊緣。唯一讓他們堅持下去的理由,是對勝利的渴望。
終於,孫瑞良的頭頂破了冰層,伸出頭來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中的鬱悶和腦袋的混沌一掃而空,心中感歎:“終於又活過來了”。
他伸手拉了一把緊跟在他身後的孔秀才。已經半昏迷的孔秀才,剛透出一口氣,張嘴要說什麼,被跟著他身後的花六郎用手緊緊地堵住了嘴巴。
宋春茂最後把三國浦誌拖上岸,平放在地上,弟兄們全都圍過來。宋春茂用手輕輕擠壓三國的胸口,直到聽到咕嚕的一聲。然後把三國伏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慢慢的捶打著他的後背,看著他一口接一口的吐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