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涼薄如斯,清清冷冷,“所以這件事要由你去做。”
沐蘭麵色一白,恍惚間明白了什麼,她眼中情緒翻滾,咬住下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沐蘭,是這明州的風水太養人了嗎?竟然磨平了你的菱角。”燕離一字一句,字字珠璣,“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燕離最鋒利的一把刀,而不是圈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什麼時候,你竟也變得如此心慈手軟了。”
燕離按住衣袍之下微微發抖的手,這些話他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沐蘭。
同樣的,他也不可以心慈手軟。
顧華杉這個名字,在江湖上已然引起那麼大的風波。
武林大會一戰,阿華的名字響徹四野。
她是一匹不可拘束的野馬,他曾以為自己可以馴服她,所以便任她天高海闊。
可是一個心都不在明州的顧華杉,他拿什麼來留下她?
折斷她的羽翼,磨光她的心氣,困住她的步子。
他,燕離,再也不要做這正人君子!!
“沐蘭,心慈手軟的人,最後什麼都得不到。你……可明白?”
沐蘭臉色駭然,拽緊了白色瓷瓶,險些將它給握碎了。
她被斥得麵紅耳刺,驚疑不定,半晌最終沉沉閉上眸子。
半晌,睜眼時再無半分猶疑和苦痛之色。
隻剩一片決絕和麻木。
“奴婢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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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華杉又等了兩日。
這兩日,燕離仍是沒有出現。
兩個人仿佛正處在一場拉鋸戰裏。
顧華杉所住的庭院裏仍是沒有把守,想走就走。每日沐蘭按時送了飯菜來,一言不發,甚至不拿正眼看她。
她知道,她讓燕離和燕離身邊的人傷透了心。
已經五日過去。
顧華杉的耐心漸漸磨得沒有了,她好幾次想去找燕離當麵說清楚,可是腳跨出那個門檻的時候,她竟又鬼使神差的縮了回去。
她竟然害怕看見燕離。
那雙眼睛太過純碎而幹淨,隻讓她說不出那些狠心決絕的話來。
時間拖得越久,顧華杉便越是心急如焚。
焦急、暴躁、愧疚、自我懷疑,仿佛體內有一千種一萬種情緒在奔騰,在叫囂。
對,沒錯。
她顧華杉就是賤,就是吃鍋望盆,就是水性楊花。
還有朝秦暮楚吃裏扒外拈花惹草薄情寡義見異思遷朝三暮四——
可是,什麼都不能阻擋她去找趙高沐。
不管那人是死了,還是活著,她要去找他!
而盛夏的天氣多變,方才還晴空萬裏,這剛一入夜,便又下起了瓢潑大雨。
那雨珠子簌簌的落在屋簷和樹梢上,很快外麵便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暑氣消退,風一吹,便隻剩雨後的清冷。
夜,更深了。
雨聲淅淅,一直不停。
顧華杉所在的庭院之外,便是一處綠竹成蔭的地方。
那大片的竹林,幽深冷寂,雨水嘩嘩,落在一張撐開的油紙傘上。
握住傘柄的手,修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