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叫人害怕。
仿佛他的眼底,什麼都沒了。
梧盡喉頭一滾,再次喚出聲來,“殿下?”
燕離薄唇輕啟,聲音啞得厲害,“安兒呢。”
梧盡臉色一凜,“公主已經收殮,就放置在側房之中。”
“我去看看。”
燕離已然翻身下床,他的語氣太過平靜了,仿佛不過睡了一覺,便已然接受了這個現實。
等候的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是否應該攔下。猶疑瞬間,那人影已經快步走了出去。
靜安公主安靜的躺在棺材之中。
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木,靜安已經穿上了壽衣。她恬淡柔美一如昨日,恍惚間隻是睡著了,隻不過麵色看著比往日更青白了一些。
燕離看著那裏麵的靜安,麵色淡淡。他的一張臉隱在光影之下,看著隻留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睛。
該流的眼淚,已經在夢裏流幹。
從小母妃便教他,縱使情深不再,縱使萬蟻噬心,縱使烈火焚身,他身為這大楚的王,也絕不可以掉下眼淚。
軟弱的人,怎可主宰大楚天下?
可是當母妃和靜安都已這樣決絕的方式死在他麵前的時候,他隻覺得身體之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流失。
燕離站在棺木之旁,睫毛輕顫,微微閉上了眼睛。
昏暗的光線透過簾子,落在他有些病態般蒼白的臉上。
他整個人褪去了往日的溫和,此刻隻留一片不可觸及的冷。
冷。光是他站在那裏,便讓縈繞在他周邊的空氣都結成了冰。
那是浸透了鮮血的默然,壓抑著隱忍和瘋狂。
恍惚間他似乎又聽見了靜安那蠕蠕軟軟的聲音。
——哥哥,別哭。
燕離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靜安的手。她的手如此冰涼,甚至有些僵硬。
她整個身體呈現在一種淡淡的烏青,燕離似的,靜安臨死之前已經中了毒。
心頭有個地方似乎正在慢慢變得堅硬。
他愛的人已然不在,這世上的人皆負他害他,那麼他,為何還要保全那一絲的人性?
什麼江山社稷,什麼七情六欲,什麼豐功偉業,他燕離都要一一舍棄了。
唯一隻剩下的,便是複仇。
不能說,不能哭。他是燕離,他是大楚未來的天。從此以後,這門外萬裏烽火、橫屍千裏、血流成河,他都不會再動搖一分。
殺回去。
奪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情緒上湧,燕離隻覺得胸中一口腥甜上來。
他生生咽下了,一隻手扶住了棺木邊緣,狠狠吐出一口氣來。
他弓著身子,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嗽的聲音響徹在昏暗狹窄的房間裏,燕離咳得滿臉通紅,紅中隱隱發白,額前盡是青筋,一口血便噴在了手心之中。
外麵簾子動了,無數腳步聲紛紛湧了進來。
燕離用衣袍擦去了手心之中的血,站直了身子,看向突然竄出來的梧盡百奇等人。
路大夫已經上前,不管不顧的執起燕離的手腕,略略號一號脈。
路大夫臉色微沉,“急火攻心,餘毒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