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
趙高沐低頭看了一眼那信封,薄唇輕啟,“燕離。”
顧華杉心頭一動,許是趙高沐的目光太過咄咄逼人,她終於別開視線,不答反問:“不可以嗎?”
空氣之中安靜了幾秒鍾。
靜得都可以聽見外麵竹葉沙沙,更遠的主街上似乎有小孩子嬉戲的聲音。
除夕之夜,到處都是一派過年景象,唯有這客棧裏卻是冷冷清清。
聽得一聲輕輕的笑,趙高沐唇角扯了扯,語氣裏卻沒有一絲情緒,“看來你真的喜歡他。”
顧華杉身子頓了一下,隨後也點頭了,“是。”
趙高沐從來不知道隻一個字,卻也有擊穿人心的威力。
隻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叫他渾身上下升起了一層涼意。
仿佛一瞬間,四下猛地起了冰冷冷的狂風,隻叫他無處可躲。
他笑了,眼睛深處卻是一片涼薄的絕望,“為什麼?”
顧華杉神色淡淡,那落日的餘暉落在她臉上,像是透明的。
“我顧華杉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軀。隻要是人,便會累。我厭倦了亡命天涯顛沛流離的生活,隻想著有一個溫暖的懷抱,隻希望有一個地方能留得下我顧華杉這個人。而時機湊巧,我每次需要他的時候,他都在。即使我欺騙了他,背叛了他,即使他那麼害怕去相信一個人,可是他還是毫無保留的相信了我。他相信我,正如我相信他一般。”
趙高沐愴然大笑兩聲,眸子眯起,似在極力隱忍,“顧華杉,你真是瘋了。你可知道他是大楚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他的腦袋在江湖上已經懸賞到了萬金,他那明州不過彈丸之地,隻要燕丘騰出手來,摧毀他猶如捏死一隻螻蟻一般。你喜歡他什麼,喜歡跟他一起送死嗎?!”
顧華杉轉過頭來,那女孩子臉上有他看不懂的笑,淡淡的,閃動著看透世事和忍心的通達,又仿佛是不懼生死的豁然。
她笑著問他,“那又如何呢?”
趙高沐唇邊的笑意一寸一寸凝結。
“我顧華杉喜歡一個人,管他是王侯將相還是亂臣賊子,他喜歡這天下,那我便陪他打下這江山。他若是喜歡山水,我便陪著他四處遊曆。他若厭倦了爭鬥,我便陪著他隱居山林。他是什麼樣的身份,擁有多少榮華富貴,那些重要嗎?”
趙高沐那瞬間仿佛發了狂,額前的青筋一根一根凸起,他拽著她的手腕,像是要將她扯斷一樣。
男子猶如一頭發怒的野獸,眼底的海浪幾乎要將她給生生淹沒,一字一句道:“那不重要嗎?不出半年,燕離便會成為死人一個,這樣的男人,值得你顧華杉這般嗎?!”
顧華杉那雙淡漠的眸子裏浮起一絲極淡的笑,“趙高沐,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但是你,大約這輩子都是不懂了。”
趙高沐幾乎是踉蹌著後退半步,仿佛那瞬間,男人眼底的神采全部都黯淡了下去。
他死死的盯著顧華杉,似乎要將她臉上盯出一個洞來。
那女子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對著他的時候是一片銳利和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