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沐麵色略略鬆動,“當真不跑了?”
顧華杉搖頭如撥浪鼓,“不跑不跑。”
廢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是顧華杉江湖生存必備之技能。
趙高沐抬眼看了一下廣闊的江麵,此刻夜色籠罩,江麵是一片漆黑,料想顧華杉也跑不到哪裏去。
他放下碗筷至一側,隨後道:“若是再跑,抓回來我便打斷你的腿。”
華杉抿唇不語,似乎是害怕了。
趙高沐滿意一笑,隨後一邊慢條斯理的替她解開繩子,一邊道:“就算你現在日夜兼程的趕回去,尚書府也已經不複存在。李庭雨等人已經被定罪流放,尚書府府第也被燒了個一幹二淨。包括顧夫人的屍體。”
華杉手一頓,眸子黯淡,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卻仍舊沒有說話。
解開了繩索之後,趙高沐還貼心的將碗放在她手裏,“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總要繼續活下去才是。現在京城大亂,離王逃出京城之後,必是全城戒嚴。你冒然回去,萬一被錦衣衛的人抓住,我又出了京城,你指望誰來救你?顧夫人若是在天有靈,也絕對不願意你在此刻冒險返回那多事之地。”
華杉雙手無力的端起那飯碗,隻覺得手中的二兩飯足足有千斤重一般。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白花花的米飯,隨後啞著聲音道:“謝謝。”
華杉雙眼通紅,隻是低著頭扒飯。
趙高沐見狀,低低歎息一句,那潔白的衣角一掃,隨後便起身出了門。
華杉側耳聽著那漸漸遠去消失的腳步聲,輕輕放下碗筷。
她抬手抹去那泫然欲滴的眼淚,勾唇一笑。
這趙高沐還真是軟硬兼施,她顧華杉若是能這麼輕易改變心意,那她便不叫顧華杉。
縱使娘親屍身不再,可是綠瑤現在還不知身陷何方。
更何況,殺死娘親的凶手,她一點頭緒也無。
娘親死得蹊蹺,臨死之前必定和綠瑤交代了什麼事情。
無論如何,總要找到綠瑤再說。
華杉眸子一沉,微微轉動手腕,望著江麵上那零碎的月光,又看了看那一汪秋水。
趙高沐一襲長衫,立在甲板之上。
秋風蕭瑟,吹在身上竟有些刺骨清冷。月涼如水,兩岸群山不斷往後退去,山風呼呼的吹向江麵,吹得那帆在夜空之中獵獵作響。
不多時,靜姝拿著大氅款款而來。
她身著淺藍色水袖裙,迤邐如蘭,她走到趙高沐身後,細心為他披上,柔聲道:“世子,當心著涼。”
趙高沐望著江麵那月色有些出神,那少年郎生得唇紅齒白,月色之下,那人皮膚透亮,猶如玉石發出盈盈水光。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底含著暗暗鋒芒,說不出的風流邪氣。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靜姝微微一愣,莞爾笑道,“縱使天子雷霆之怒,世子現在能活著回到南境,便已是萬幸。更何況那皇帝現在已經為了離王的事情自顧不暇,大約是也騰不出手來找世子的麻煩。”
趙高沐轉過頭來,臉上仍是掛著似是而非的笑,“我說的是顧華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