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容皇後看著他,笑得溫柔而美麗,可卻隻讓他覺得害怕。
他嚇得躲進了母親懷中,他聽見父皇聲音猶如寒冰,“我燕家的兒子,怎會如此膽小如鼠!”
父皇,不喜歡他和娘。
自那之後,他改名燕丘,大楚皇帝第四子,卻連封號也無一個。
他和母親搬進了以前主子們才能住的宮殿之中,吃穿住行皆有丫鬟太監伺候。
曾經那些侮辱、謾罵、毒打過他的人,都匍匐跪在他腳下,畢恭畢敬喚他一聲“四殿下”。
可是他卻不快樂。
他過得愈發如履薄冰,後宮的妃子各個心狠手辣,說話夾槍帶棒,手段更是層出不窮,良善軟弱的母親經常獨自一人哭泣到天明。
她就守在那窗前,苦苦等著父皇某日過來,隻是一個夜晚。
他身邊的人斷斷續續的死了,全都死得不明不白。然後他身邊漸漸換成了皇後娘娘的人,那些人麵無表情的喚他一聲四殿下。
他猶如困在籠中的野獸。
父王從不曾召見過他。
可他時常看見燕離跟在父王身後,玉冠束發,儀表高貴,身後簇擁著無數的太監宮女。而父王看著燕離的時候,眼底是親和的笑意。
可隻要一看見了他,父皇便立刻沉下臉來讓太監們趕他離開。
他雖然換了錦袍,再也不必為了三餐發愁,他總以為自己不再像在掖幽庭無助卑賤。
可是那些下人們仍在私下議論,說他不過是個下等婢子的兒子,與正統的太子殿下燕離猶如雲泥。
他當年不過十二三歲,卻第一次嚐到了嫉妒的滋味,像是毒蛇纏上了他,叫他夜不能寐。
甚至是動了殺心,於是他尋了個借口,處死了最喜嚼舌根的太監。整件事做得不動聲色,那太監至死不知道是為什麼而命喪宮牆。
母親死的那一晚,外麵下著瓢潑大雨,風雨交加。
那慕容皇後帶人闖入宮中,說是母親送去的東西下毒,害得斕貴人小產。同時有母親貼身婢女作了人證,就這麼草率的給母親定了罪。
他記得滿目都是血紅,那血混著雨水不住的流淌,流過他跪著的膝蓋上,他覺得那血是冰冷的。
無論他如何聲嘶力竭的求皇後,那皇後卻麵色冷漠充耳不聞。
那一夜,剛巧顧老爺子深夜前來與父皇議事經過。
他不管不顧,拋開了皇子的尊嚴,跪在他跟前苦苦哀求。可惜那顧續周卻隻一句:後宮之事,他一介外臣不好插手。
母親就這麼死了,死在冰冷冷的雨夜裏。
她的屍體就那麼孤零零的躺在雨水之中,滿園太監丫鬟,無人敢上前收斂。
他抱著母親的屍體嚎啕大哭,他哭得肝腸寸斷,直到父皇跌跌撞撞的跑來。
父皇的臉上,是他看不懂的絕望和扭曲。
那個總是厭惡他們母子的男人,那一刻緊緊抱著母親的屍體不肯撒手,哭得險些昏死過去。
他想父皇內心深處,應該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吧。
可惜後來,一切如常。
仿佛那一晚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仿佛那一晚那個手足無措的男人,不過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