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洛長歌在湖邊散心,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便快步離開了。她揉著酸痛的肩膀搖搖頭,正欲繼續走,卻忽瞥見腳邊有一竹笛,應是剛才那人遺留下的。
洛長歌隻覺雙眼被刺了一下,幾乎要落出淚來。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將竹笛捧起,拇指在凹陷出久久摩挲著,這東西,隔二十年再拿到她麵前,她都不會認錯。
笛子尾端刻的字歪歪扭扭,正是“洛長歌”三字,這是洛離親手刻的竹笛。洛離被人強行擄走後,這東西便被他一並帶走了,她以為永遠都見不到洛離了。
如今,這竹笛回到她手中,那是不是意味著,洛離也回來了?
洛長歌顧不得思考,將竹笛踹在懷裏,便朝那漸行漸遠的男子身影追了過去。
繞過了幾條街,那男子入了間破院子,洛長歌沒多想,跟了進去,轉了幾圈,卻未瞧見一個人影,她也不懷疑是否是有人故意誘她來此,大聲呼喊起來。
“洛離,是你麼?洛離——”
“是。”
洛長歌大喜,欲朝聲音源頭尋去,卻發現洛離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襲來,她隻得不停的在原地打轉,滿臉無措。
“洛離,你為什麼不出來見我?難道……你還怨著我麼?”
“並非如此。”洛離的聲音與從前一樣,卻又讓人覺得大不相同,“我此番找你,僅僅是想告訴你一聲,我過得很好。不要再為我憂心,亦不要覺得愧疚。”
他的聲音,少了從前那股子入骨的冷意。
洛長歌鬆了口氣,道:“可是師姐很想你,出來讓我見一麵,都不行麼?”
隻聞“撲哧”一聲,洛離似是笑了,用打趣的口吻道:“還是別了。我自然想與師姐相見,但總要顧忌某人的感受,他能讓我與你說說話便已是萬般忍受了,若真要那般,豈不是得活生生把自己醋死?”
裏屋隱隱傳來一聲冷哼。
洛長歌一愣,隨即便笑了。
聽洛離這話,似是有戀人了。
“那便算了。”洛長歌笑得輕鬆,“也不知她是怎樣的人,能化得了你這座冰山。”
洛離不留情麵:“自然是皮厚無賴之人。”
又一聲冷哼傳來。
洛長歌搖頭笑笑,這二人以互損為樂,這相處方式,當真與一般的青年男女大不相同呢。
洛長歌假意訓斥:“小師弟,哪有你這樣說人姑娘家的,也不怕人家嫌你嘴毒,將你給休了?”
洛離突然沉默,久久都沒有發話。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洛長歌連忙喚了一聲:“洛離,你還在麼?”
洛離悶悶道:“在。”
洛長歌鬆了口氣:“還好。我還以為你悄悄的走掉了。”
“師姐……”洛離的聲音中藏著種別樣的情緒。
洛長歌不免為此擔憂起來,擰眉道:“怎麼了?”
洛離道:“他是個男人。”
“什麼?”
洛離再次道:“他是個男人。”
洛長歌頓了頓,道:“師姐不是那迂腐之人,若是真心相愛,不必在意身份、地位、家世,甚至,性別。”
第一次之所以會驚訝,是因為洛長歌以為自己聽錯了,聽洛離第二次道方才確認,這一番話,確乃她的肺腑之言。
洛離道:“他,在江湖人乃至百姓眼中,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人。師姐也不介意麼?”
洛長歌笑道:“我介意什麼,這是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愛人,你喜歡便好。他對別人如何,師姐管不著,隻希望他能真心待你好。”
“廢話。”不悅的男聲傳來。
很是耳熟,洛長歌摸著腦袋細想,卻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但她敢肯定,這人,她見過。
“師姐別生氣,他就是這個性子。”
洛長歌含笑:“你看師姐像這種小肚雞腸的人麼?”
“不像。”
“那不就結了。”
那男聲再次傳來:“說起來還沒完了,快點,我們該回家吃午飯了!”
洛長歌笑著搖頭,洛離這“媳婦兒”啊,吃起醋來,還真是厲害。
“別急。”洛離安撫一聲,便繼續道,“約師姐來這裏,一方麵是想敘敘舊,一方麵,是想同師姐講一講商湯的事情。”
“商湯?”洛長歌莫名感傷了些許,“何事?”
洛離遂說了起來。
洛長歌與商湯晚一天離開夢境,便也就晚一月蘇醒,重華念他有些頭腦,便就留他在重華殿做事。商湯應了,辦事得力,深受重華賞識,胡文傑惹怒重華,也正因他的擔保才活至今日。
這自然是表麵,商湯實際的想法,是在重華殿做臥底,了解情況,以求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連同陌九再內的其餘六人救出。然而重華生性多疑,恐他假意歸順,便就喂了他一顆藥。
此藥劇毒,卻無解藥,需每月上重華那兒領一顆丹暫時壓住藥性,若一月不服,定會毒發身亡,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