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些日子,眾人已經過了北至河流域,一路南下到了夏和州。
在夏和州修整了數日,品了文夏湖的風光,大啖了不少夏和州的名菜獅子頭,眾人再度啟程,渡了任南江,便是江南。
這天,秦殊照例在車中假寐。
前麵的一輛車裏,米小玉仍然在樂此不疲地嚐試勾引蕭苑博。
馬車沿著青石鋪就的官道不緊不慢地行駛。寬闊的官道很快就變作了一條窄路,彎彎曲曲地將眾人往一座山中引去。
此時正值六月,官道上烈日炎炎,眾人嘴上不說,額頭上卻均是滲出了絲絲汗液。
行至山中,忽覺涼爽。
山中古木參天,鬱鬱蔥蔥的樹冠遮住了陽光。
眾人停下馬車,在山坳中將馬車停在路旁,從悶熱的車廂中出來歇腳休息。
忽然,一陣悠揚的簫聲從山中傳來。
那簫聲清越悠長,一聽便是精於此道之人所奏。
眾人來了興致,紛紛商討著要去尋找簫聲的來處,拜訪那位奏簫之人。
一群人循著簫聲找了半天,轉了數個方向卻都隻覺得簫聲似在耳邊,又似就在前方山中不遠處。
眾人直找得暈頭轉向,一陣恍惚間,卻發現又回到了馬車停泊的地方。
秦殊率先返回了車中,默默從車廂中取出自己的琴來,應和著簫聲彈奏起來。
一時間,琴簫和鳴,分外和諧,仿佛他與簫聲的主人已是多年知己。
一曲畢,眾人惶惶然抬頭,之間不遠處的山坡上站了一位年輕的道人。
那道人約莫和秦殊他們一樣的年紀,一雙眼睛極為明亮,一頭長發用木簪子在頭頂挽了個道鬏,身穿一身靛青的道袍,手執拂塵,一柄紫竹洞簫別在腰間。
他一眼就看向了秦殊的方向,緩緩開口。
聲音不高,卻如同在每個人的耳邊清晰回蕩:
“貧道青衍子。”
“敢問施主名姓?”
秦殊抱了琴,緩緩轉向那位道士,自我介紹道:
“姓秦,名殊。”
“原來是秦施主,小道這廂有禮了。”青衍子手執浮沉,搖搖地拱手對秦殊行了個道家的禮。
“幸會”,秦殊拱手還禮,“殊與三五好友同行遊曆,路過寶地,忽聞一陣簫聲頗為悠遠,心向往之,不覺間取琴合奏一曲,以樂會友。”
他瞥了眼青衍子別在腰間的洞簫,明知故問道:“敢問道長為奏簫者否?”
“然也。”青衍子笑道,微微揮了揮浮沉。
“貧道今日本於觀中參悟道藏,忽而心中有感,顧取簫獨奏一曲。”
“遠聞秦施主琴聲,心神為之牽動,天人感應,遂下山迎接。今得見施主,若能引以為知己,則此生無憾矣。”
“能得青衍子道長為知己,殊之幸也。”秦殊笑道。
“不知小道可有幸請秦施主及諸位好有入觀中一敘?”
“觀中雖清貧,卻也有山中自產的茶葉和小道手製的齋飯招待諸位。長夜漫漫,吾懇請諸君秉燭夜談,豈不美哉?”青衍子開口邀請道。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欣然同意了。
米小玉一路上跟著眾人錦衣華服,在客棧的高級包房中享受慣了,原本不想住這聽上去就極為清冷的道觀。但她見眾人均是興致勃勃的樣子,也沒人詢問她的意見,便一言不發地跟在了王嘉平身邊。
“諸君,山上請。”青衍子一揮浮沉,竹林中升起了茫茫的白霧。
眾人一頭霧水地跟著青衍子在白霧中穿梭。謝鈞和王朔駕了車,秦殊卻施施然走上前去,自然地站在了青衍子的身側,仿佛他本就該和青衍子並肩而立一般。
青衍子在竹林中走出了一套奇妙的步法:向前快走幾步,接向側方小跳,右腿向後一蹬,左腿就地劃出個圓形,時而前進,時而後退兩三步。那步法輕快自然,仿佛蘊含大道至理。
秦殊一步不差地跟在青衍子身後,全程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