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卿吩咐宮侍為太子準備了些糕點,最後看了眼安睡的皇帝,終於轉身離開。
走出養心殿,不知何時落了雪,他一眼都沒多看,直奔宮門處。
風雪肆虐中,他愈發清醒。
有了院判的保證,想必皇上明日便會醒了。
若是醒了,第一件事必然是將封妃的旨意送到景徽侯府。
所以不能再耽擱了,在皇帝醒來之前,他要為阿虞擇選一個好夫婿。
隻是——
皇家不行,勾心鬥角,沒有人情味;世子不行,日後接管整個家族,勞心勞力;太窮不行,阿虞不能受苦;太富也不行,隻認錢財;太醜不行、好色不行、隻會吟風弄月不行……
從皇宮到景徽侯府的這一路上,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適齡的公子。
許久,他不由得皺眉,偌大的長安城,竟無一人配得上阿虞。
直到回到府上,他依然沒有很好的人選,想起祖母的叮囑,他徑直前往鬆鶴堂。
夜色濃稠,鬆鶴堂歸於寂靜,唯有小佛堂中藏著稀薄的光。
檀香繚繞間,老夫人跪坐在蒲團上,手拿佛珠,口中念叨著什麼,神色虔誠。
宋溫卿緩緩入內,沒有打擾禮佛的祖母,他環顧四周,目光定在一旁正歪在椅背上睡覺的小姑娘身上。
阿虞也在。
他沒去打擾她,見一旁有文房四寶,他斟酌許久,在宣紙上寫下了幾個名字。
良久,老夫人睜開眼睛,緩緩道:“溫卿,你來了。”
見祖母要起身,宋溫卿上前攙扶,扶她坐在圈椅上。
宋虞被他們的動靜驚醒,茫然地睜開眼睛。
老夫人靜靜道:“這件事遲早都要公之於眾,索性我便與你們一同說了吧。”
宋虞緩過神,坐到宋溫卿身邊,擔憂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從皇宮出來沒什麼變化,這才放下心。
她輕聲問:“祖母,您到底要說什麼?”
老夫人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道:“你的婚事。”
宋虞咬了下唇。
一直沉默不語的宋溫卿聞言拿起那張宣紙,雙手遞給老夫人,恭敬道:“祖母,這是我為阿虞挑選的夫婿人選,請您過目。”
雖然祖母心中也有一個人選,但是他還是多寫了幾個,以防萬一。
沒想到老夫人伸手接過,卻一眼都沒看,直接輕飄飄地扔到了一旁的木桌上。
穿堂風過,那張紙落在了地上,被還未掃淨的灰燼掩埋了大半,一個名字也瞧不清楚,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出那手字寫得極有風骨。
宋溫卿壓著眉宇,迷惑問道:“祖母?”
老夫人開門見山道:“溫卿,你覺得阿虞如何?”
宋溫卿不假思索道:“阿虞是世間最好的姑娘。”
阿虞是他一手養大的,不管是秉性還是品行都是依照他的想法養的,相貌也堪稱為長安第一美人。
若不是出了衝喜這檔子事,十八歲他也舍不得讓她出嫁。
宋溫卿眸色微黯,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老夫人忽的笑了一聲,又問:“那世間最好的公子又是誰?”
“……”宋溫卿沉默很久,“沒有。”
世間的郎君肮髒如泥沼,唯有阿虞是陽春白雪,從不沾染一絲塵埃。
沒有人能與阿虞相配。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寫那幾個名字?”老夫人不慌不忙道。
“隻是權宜之計,先讓阿虞定親,躲過這一劫,”宋溫卿的神色晦暗不明,“其餘的事……之後再說。”
老夫人搖頭失笑,從容道:“溫卿,想不想知道我為阿虞選的夫君是誰?”
宋溫卿抬眸。
宋虞也好奇地望向祖母。
“他與阿虞從小一同長大,可以稱得上一句青梅竹馬,性子溫和不說,相貌在長安城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對阿虞也極好。如今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日後定能位極人臣,無人能出其右。”
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老夫人呷了口茶,留給他猜測的時間。
宋溫卿垂眸思索,不過眨眼的功夫,他驟然抬首,與宋虞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