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美夢(1 / 2)

據說,琉璃袋垂下花苞是為了守住它的香氣;同理可得,冰霧花深入麓湖澤是為了永固水的清澈。

沒入一方死水,呼吸著涼爽空氣,一寸寸地浸沒,直到理智恢複。清瓏意欲以水作眠床,但屋舍儼然之景、神像寶光莊嚴之景,胡亂拚湊而成的洞天四季之景卻擾得她無法靜下心。

有的東西就像是被鎖住的匣子,親手把東西放進去的人不去看也能感受到,不去聽也能感受到,不張口也能感受到;而後來人若是想要知道裏麵放的是什麼東西,她就隻能去看,去聽,去問,去猜。

對盒子、以及盒子裏的未知的恐懼,饒是以幹戈作枕,一刻不停地淬煉著意誌的衡量其人也有遲疑的時候,清瓏是不得不認的,‘我還是太缺乏閱曆了。’

時而也有不識趣的活魚兒湊到她的耳邊,以迥然不同的語法歌唱著讚美詩,這些朝著不同的方向開枝散葉已然發展出了個人特色的機關,讓她產生了聯想,她想到了一個和天理有著深仇大恨的國家的文明。

為什麼坎瑞亞的機關會出現在她的桃源夢中……?

是了,它們一定和那棵被挖走的“毒龍拜淚”有著某種關聯……毒龍……杜林……

許多不該出現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的事物令本該輕飄飄的夢都變得沉重起來。

恍惚中,她聽見有人正學著機關鳥說話。

好像不是錯覺。

“良久前,海中有一位神最接近人,曾將自身性命與萬物、以及萬物的未來的重要性相比,繼而做了嚴密的取舍。”

伴隨著穢祟的霧氣,裹挾著濃烈煞氣的猩紅色身影在湖心神像的手掌心上屈膝坐下。

其身下的那一方淨池的鏡麵忽被一道從裏側勾起的劃痕劃破,那龍尾又倏地拍打了一下水麵,濺起白浪朵朵後,再次沒入了水中。

氣氛靜悄悄地在改變。

來客卻自顧自地麵向著此鑒說道:“是因為她將兵器交由岩之主改造過吧,‘清醒死’無法紮破她的皮膚;是以頭戴七冠的寒淵之主的力量始終如一地護著她的要害,所謂毒草亦無法傷及髒器,血盡而終亦會不藥而愈等等……”

漩渦炸開,水柱沸騰,清瓏毫不費力地占據了神像上的另一個製高點。隔著短短的兩個身位的距離,他們彼此相望,表麵上皆無動容之色。

來客稍稍側頭,用像是被放在煉丹爐裏煉了千回百轉的兩丸琉璃色的眼睛盯著她,無聲地笑了笑,才說道:“總歸是應了一句景:神,是無法自殺的。”

虛空中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滴漏而出的馥紅色業障纏上了她的一隻手臂,清瓏沒想到這句話竟能引起夢與夢之間的共鳴。

孽力纏身的惡鬼打量了一下業障的形態,向她伸出手:“明明,她也許諾,她的骨骼將穩固動蕩的水脈,她的神力會淨化被汙染的源頭,她的血肉將滿足幹涸的大地……盡管凡她所請,無人不允,但事總有例外啊,陛下。”

她穩住身形,破開變數,引弦不發,內心中多少有些保留:“你是誰”

是金鵬,還是魈,或者什麼都不是,僅僅隻是一個執念嗎

他跟清蘅印象裏的還很稚嫩的少年以及遊戲裏的魈都不太一樣,清瓏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好像是我說的太投入了,真對不起呀,這還隻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吧,您可以叫我‘金鵬’。”

眼前的少年仙人的總體形象更接近於從各大論壇瘋傳出來的紅魈廢稿,端得是仙姿鳳章,顧盼留情,嗅之,有鏽香撲鼻。

也是一個狠角色。

“不過,這個名字說到底也隻是在拾人牙慧罷了。您若是不滿意用‘金鵬’稱呼我,也可以像帝君大人一樣賜‘我’一個新名字。”

“賜我新生吧,陛下。”他輕輕喊了一聲。

啊,金鵬發現她的弓變慢了。

他用上了一種名曰入夢的仙法。和托夢不同,入夢的要求相對來說更高,對使用者的心智和被施術者的身體狀況都有嚴格的分化。更何況,與托夢這一完全沒有交流餘地的形式相比,入夢一法則更像是以被施術者的夢境為樣板,在這塊畫板的基礎上又融合了他的夢。

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秘術,需要準確定位入夢者的身份才能使用。

然而知道她的真實姓名是‘清’,而不是清蘅的人從古至今寥寥無幾。

“你是在學鳥兒說話嗎?”

清瓏緩緩收斂了弓箭,睜大眼睛不可置否地望向他,臉色一下子僵住了,嘴裏抱怨:“不論是在四鄉,還是位處仙洲,除神主外,再無人可以承受‘陛下’之名。如果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就不應當如此稱呼我。”

他坦率地反問道,聲音中似有一抹神傷:“您還是和以前一樣很介意別人使用這個稱呼,明明不妨礙的,因為我也算是您的造物啊。”

這隻小紅鳥見她不搭他的手,也不強求,指著他的心髒補充道:“聽說您的聽力很強,那麼隻要聽一聽,應該就能明白了,在這具被美夢與業障所汙的身體裏跳動的這個東西……是您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