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你非要撿起這粒塵土，並認為它是一顆金子，不管你是不是認真的，我都怕你會失望。我沒辦法變成你期待的樣子，我成為不了修為厲害的高手。
所以，我也不敢真的把自己當成你師弟。
沉默良久，洛雲間垂下眼，道：“衛輕塵，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是想讓我親自教你，還是想繼續在修習院上課。”
衛輕塵聽見這話，驚訝地抬頭看他。
在滄崖修習院是為滄崖外門弟子、其他較小的修仙門派以及一些修仙世家的弟子們修行上課所設的學府。
而滄崖的內門真傳弟子從來都是跟著自家師門修行。修習院內偶爾出現真傳弟子，也多是師父和師兄們閉關、外出雲遊暫時把年幼的小弟子托管在此。
像是洛雲間天天呆在滄崖山，卻把衛輕塵甩手丟在修習院的，倒是從未曾見過。
於是所有人都覺得洛雲間是看不上這個師弟，懶得管教，所以才直接把他扔在修習院混日子，就連衛輕塵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都快五年了。
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衛輕塵捏著自己的衣角，沒有抬頭：“為什麼啊？”
“什麼？”
“你為什麼要教我？”
洛雲間覺得有點好笑：“你是我師弟，這需要問為什麼嗎？”
衛輕塵撇了撇嘴：“你之前也沒教過啊。”
洛雲間頓了頓，道：“那你當我是閑得無聊吧。”
“哦。”
“衛輕塵，你想清楚再回答我。我跟修習院的先生們不一樣，我沒那麼好糊弄。”
洛雲間在這艘破舊的小船上靜坐，衣袍在風中搖曳，像是海中月下渺茫的神像，藏在迷蒙霧氣中，不可觸不可及。
衛輕塵想很久，問出了一句廢話：“你來教我，我會變得比現在厲害嗎？”
洛雲間如實回答：“會。”
“會厲害很多嗎？”
“會。”
少年人的眸子亮亮的，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欣喜：“那我跟你修行。”
洛雲間眉頭微蹙，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有時候，人並不是越厲害越好的。
一百多年前的衛輕塵說，我修仙就要做強的修仙者，我修魔也要做最強的修魔者。
他幾乎就要做到了，當時的洛雲間在他手裏都占不到分毫便宜。
可那又如何呢，他甚至都沒能活到及冠之年。
所以，再來一次，洛雲間自私地希望衛輕塵平凡一些，再平凡一些。不築基，不化丹
就做個普通人在修習院裏消磨時光也沒什麼不好。
隻是洛雲間太大意了，錯估了命運的詭譎和強大。
原來天命居然真的會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讓同樣一個人再次陷入絕境之地。
爐鼎之命再活一次，居然還是爐鼎。
這次衛輕塵處境比上一次更為糟糕。
無法自保的爐鼎最好的下場也是禁臠，最差的……洛雲間不敢想。
他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讓衛輕塵擁有保命的能力。
快要沒有時間了。
晚上江邊起風了，吹得江麵水波蕩蕩。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船停在了一個小碼頭，碼頭邊停靠著兩三隻船，碼頭的高杆上掛了著一長串燈籠。
船夫摸著懷裏洛雲間給的一袋錢，十分不好意思，道：“客官，這船要不了那麼多錢，這太多了，能買十艘船了。”
船緩緩晃動著，洛雲間淡聲道：“您回去腳程不近，多的錢就拿去雇輛馬車回家罷。”
“兩位客官要去哪裏，我送你們去，莫要這位小公子撐船了。”
洛雲間瞥了眼正在笨拙搖櫓的衛輕塵，道：“無妨，他有勁兒。”
“……”
“……”
船夫和衛輕塵無言地對望了一眼。
然後衛輕塵看見船夫帶著燦爛笑容，向他揮別，道：“小公子，您借著水勢搖櫓，輕鬆得很！”
輕鬆得很？！
好像看著確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