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中,幾隻烏鴉停在樹梢,嘔啞的叫聲平添涼意。天空黑暗至極,像是一塊布把整個天都蒙來起來,莫說是月色,連一絲暗淡的星光都不容通行。
邁步走在鄉間的泥濘路上,沈近竹一身玄衣,與暗色融為一體。明明連個燈都沒打,可他倒是步履穩健,仿若走在白晝裏的平坦大道。
男子的行進,最先驚動了樹上的鳥,啊啊叫著撲騰翅膀飛遠,仿佛意識到下一瞬就要發生什麼危險。果不其然,一柄泛著寒光的劍憑空劈來,直朝向沈近竹,劍氣劈近了他的額頭。
可沈近竹步伐不停,眼中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捏手成訣,那個極速衝來的劍就瞬間卸去戾氣,靜靜停在他麵前。隨後一個轉身,朝著來的方向而去。
嗖!
劍入鞘,拿著劍的人卻猛地朝後幾步,身體再也不能藏在樹後,踉蹌著跌了出來。
出場方式實在是狼狽,鄭源停下來的一瞬間,就怒目瞪著他,“沈近竹,你這是什麼意思?”
隻淡淡看了他一眼,在他說話的這一會功夫,沈近竹就到了他身邊。壓根沒想要回應鄭源的話,沈近竹從他站的地方看過去,才發現後麵的樹邊都藏著人。
少年們個頭青澀,神情緊張又難掩激動,人人穿著同樣的青色道袍,手中拿著寒光劍。正是青陽派這次跟著鄭源一起下山曆練的弟子們。
“喂!我跟你說話呢”見他壓根不搭理自己,鄭源惱火地喊著,眼看著就又要去抽劍。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圓臉少年連忙站了出來,嬉笑著打圓場,“大師兄別氣,師兄這次來了,肯定是幫我們一起擒拿那個妖怪的!對吧,師兄?”
是師兄,卻不是二師兄、三師兄……全青陽派對他的稱呼都是如此,看似親密,又隱隱隔著距離。沈近竹垂著眼角,對朝著自己笑的少年輕嗯一聲,算是答複。
鄭源在這個時候也沒真的想要和他起爭執,小師妹跟一個妖怪私奔,是整個青陽派的醜事。師尊讓自己下山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收了那個妖怪,好讓小師妹回頭是岸。
他帶著一眾弟子搜尋良久,好不容易才得到消息,在這裏布下陷阱,就等那個妖怪落網,現下並不是和他爭鬥的好時機。不過也不能讓他好過,於是鄭源招手,一麵讓兩個弟子去準備陷阱的最後一步,一邊對沈近竹冷嘲熱諷。
“三師弟剛才說的對啊,青陽派誰人不知,咱們的沈近竹、沈師兄一直喜歡小師妹。如今捉拿帶小師妹私奔的妖怪,自然是比誰都熱衷。瞧,拋下了昨日剛娶的新娘,就趕了過來,真是個深情公子呢。”
捏劍的手用力,沈近竹抬眸看他一眼。
鄭源卻對他目光中的警告熟視無睹,“對了,不知道你昨日娶的新娘什麼樣子啊?你說你一個恪守禮教的公子,娶的定然也是個大家閨秀吧?那真是有意思了,師妹也是最溫柔善良的,往後兩個美人都……”
唰!地上憑空飛起一把泥土,直朝著鄭源的嘴而去,所有聒噪的聲音這才消失。
沈近竹神態自然,轉眼看向回來的圓臉少年,“小風,怎麼回事?”
不敢有絲毫怠慢,郭風回道:“回師兄,幾日前我們用師尊給的羅盤,確認小師妹和那個妖怪如今住在前麵的山神廟裏。每日這個時候,那妖怪都會出去捕食,我們這才在這裏設伏,正等他來。”
點點頭,沈近竹了然,轉而在鄭源剛才躲的地方藏好身形。往山神廟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漠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泥土腥氣的味道差點讓鄭源吐出來,又不敢立即開口,捏訣引水衝洗幹淨後,鄭源才忍著惡心惡狠狠看向沈近竹,正要說話,沈近竹卻又抬了抬手指。他立馬下意識捂住嘴,退後半步。
惱火之際,仿佛聽到了身後兩個少年的輕笑,他轉而把怒火發在他們身上,“混賬,竟敢嘲笑我?”
“大師兄誤會了,我們豈敢。”兩個少年連忙嚇得跪下。
一人踹了一腳,鄭源總算是出了一口氣,嘟囔著瞪一眼沈近竹,在旁站好。
沈近竹垂了垂眼睫,明白那兩個平白承受鄭源怒氣的倒黴蛋也是因為自己,伸出兩根指頭憑空朝他們一指。
溫和的靈力縈繞在剛才被鄭源踢到的地方,兩個弟子感激地看了沈近竹一眼,閉嘴在一旁縮好。
青陽派弟子們明白,沈近竹是師尊最得意的徒弟,也是修為最高的人,可偏偏,他又不完全算是個修道之人。沈近竹出自望族,隻因自幼身體不好,他母親聽了一個道士的話,才將他送到了青陽派中。
雖說是跟著所有修道之人一起修煉,但又不會受到條條框框的約束。也為此,師尊經常感歎,青陽派無人,無形中也讓大師兄鄭源積攢了怒氣。
可就在他們下山曆練之前,突然一連數十封家書讓沈近竹下山去,直到後來他們才聽說了沈師兄要奉命娶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