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追聽護士說,自己昏迷了一周。
床頭放了一桶花,鮮花嬌豔欲滴,上麵似乎還沾著水珠,她隻認得其中一種是玫瑰,有些刺和綠葉的紋路,還有一支暖黃色的向日葵。
她躺在病床上,動了動腳,沒廢;想了個加減乘除,沒傻;張了張口,沒成啞巴。
人生不知為何有幸,她還活著。
她真正醒過來的時候,窗前站了一個人,背對著她。
看背影,不是陳默,也非李半月。
陳默不在,她能理解,她總是這般獨來獨往。
李半月不在,她確實有點低落,不過也不算意外。
她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顧城會在她的病床前。
誰能給個解釋嗎?
顧城顯然比她想的善解人意,他走到一旁的桌邊倒了一杯溫水,笑道:“需要我喂你嗎?”
吳追皺眉,怒瞪他。
顧城從善如流的從一旁的抽屜中找出一個吸管放進水杯中,遞到吳追的嘴邊。她喝了大半杯的水,解了渴才鬆開吸管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為什麼在這?”吳追問道,嗓子恢複的不錯。
“很顯然,受你男友委托我才會出現在這裏。”顧城坐在窗邊的長椅上理所當然的回她。
陽光透過窗落在他身上,頸子幹淨白皙,側臉傾城,落在玻璃桌上有節奏輕敲的手,骨節長指如羊脂美玉。
“他人呢?”
“他母親身體不適,他坐飛機回老家了。”
“什麼時候?”
“你出事的當晚。”
“這麼說,這些天,他一直沒來看過我?”
“呃……可以這麼說。”顧城如實敘述。
吳追看了一眼四周,是個獨立病房,住院費應該不便宜。
“這麼說,若不是我男友委托,其實我床邊連一個人都沒有?”吳追問道。
“你是想問你們宿舍人的情況嗎?”顧城笑道。
“是啊,我很好奇,我出事的晚上她們去了哪裏?”吳追也不拐外抹角,直接承認,回之以微笑,目光坦然。
顧城並沒有直接回答,他拿起桌上的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問吳追:“你要吃嗎?”
吳追挑眉帶刺:“難道我想吃,你就會給我削?”
“當然。”顧城回答的幹脆利落,沒有一絲勉強。
“這是誰送的?”吳追目光閃動,順著顧城的意思問。
“白雪送的,當晚她哥哥過生日,她去慶生了。”顧城找出小刀,慢慢的削著蘋果皮,他其實一直很想坐在病房前削皮果皮來著,不過沒人給過他這機會。
吳追看了眼病床床頭的玫瑰:“這是沈小雨送的嗎?”
“是啊,看起來新鮮的很,聽說她每天很早就過來給玫瑰噴水。”顧城抬頭看了眼玫瑰,又低頭繼續小心的削皮,生怕中間斷了,“你也知道她很忙,一直在打工,那天晚上她一直陪她表姐,她表姐似乎失戀了。”
“莊椹呢?”
“她?”顧城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似乎有點想笑,“聽說她那天晚上去賽車,或許是太興奮,回來的路上沒控製住飆了一下車,不小心追尾,追的還是剛從國外過來準備給她一個驚喜的父母。”
“哎,事故雙方相見的場景真是一出人間慘劇!”顧城有點感歎道。
吳追十分不滿的看了顧城一眼,你確定是興奮,不是傷心過度?
你是不是太沒良心了,那好歹是暗戀過你的姑娘。
“你為什麼知道這麼清楚?”吳追有點疑惑,207和403還沒熟到這個程度吧?
顧城似笑非笑:“自然有人解釋給我聽啊!”
吳追一怔,繼而苦笑:“哦……”
顧城似笑非笑:“哦?”
“那晚,大家真忙!”吳追似有所感,她自然知道是白雪告訴他的。
所有人都在為她們的家人忙碌,而她呢?
“你沒有家人嗎?”顧城問,他見吳追疑惑的表情解釋道,“你傷的很重,要做手術,學校給你留的聯係人打電話,你舅舅的電話是空號。”
吳追神色未變,隻是嘴角扯了一個笑容。
“哦……”她淡淡的應了一句,卻什麼也沒說,號碼時她當時隨手亂寫的,不空才怪!
她望著顧城,無語輕笑。
如何給人以致命一擊,心口插刀,不外如是。
是的,在這個世上,她已沒有了家人。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站著、默默微笑。
要對人笑,無論你的心底有多麼悲傷。
姥姥總是要她這般堅強。
可是,姥姥,為什麼不告訴我,當我支撐不住的時候該怎麼辦?
沒有人告訴她,所以她依舊睜著大眼睛笑。
笑著看著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看起來依舊那麼正常。
太陽正常的東升西落,人間正常的你來我往。
正常的世界告訴她,你受傷,真的是個意外。
即便,差點死掉。
真的嗎,世界先生?
我聞到了蘋果的芬芳,卻無法相信它的語言。
她看到了生命的希望,卻無法相信它很溫暖。
可是,我也隻能這般默默的望著、沉默著。
然後,微笑,封印萬般思緒。
顧城沒心思關心吳追瞬間閃過的萬般心事,隻是低頭看著手中斷掉的蘋果皮有點喪氣,他將削了一半的蘋果放到一邊決定再削一個,誰讓蘋果皮斷了,虧的他削的這般認真。
“你能不能削好,切成塊端過來?”吳追聞到蘋果的味道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