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采訪問題,最近有消費者反映,新越科技最新推出的月曜係列產品屢屢在晚上發出噪音,甚至有人因此進了醫院,張經理如何解釋這一情況?”
歲念受邀來到新越科技辦公室采訪,手裏握著一隻錄音筆,臉上笑容款款,問出的問題卻十分淩厲。
坐在沙發對麵的女人愣了一下,但那抹不悅的神色很快消逝。她掃了一眼歲念身後的攝影機,淡定地拋出第一句話——
“新越科技的一切都是以消費者利益為先。”
接著,張經理詳細講述了公司各種好處,但對於產品質量問題,隻在最後四兩撥千斤地給了一句,“月曜係列產品在出廠時經過嚴格檢驗,晚上會發出噪音可能是消費者使用不當。”
一番甩鍋的話被她說的利落又漂亮。
歲念禮貌地聽對方講完,下一秒便迅速反問:“既然如此,新越科技為什麼不考慮換一種更適合消費者的使用方法?以消費者為先,是不是也應該考慮消費者的使用感受?”
一連串的問句,讓人措手不及。她的神情依舊柔和,可她的言辭也犀利,問題一針見血。
張經理這次明顯愣住,等她回過神來,鏡頭早已記錄下她臉上的一切。
正在此時,敲門聲突兀地響起來。
高挑的秘書從門外進來,公事公辦道:“張經理,歲記者她們預約的40分鍾采訪時間到了。”
歲念看了一眼手表,采訪時間確實已經告罄。她幹脆利落地起身,和對方握了握手。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張經理便帶著秘書離開了。
人一走,歲念便癱倒在沙發上,這幾天忙著實習轉正,她整個人像上了發條一樣,片刻不休。好在這已經是最後一個采訪任務,否則歲念懷疑自己可能因工猝死。
她捏了捏眉心,閉上眼小憩。結果閉上眼不到一分鍾,手機“叮”一聲把她拉回了疲憊的現實。
【我在樓下等你】
是他的短信。
歲念一下坐直了身體。她緊緊盯著這一行字,眼睛發出明亮的光。剛才還來勢洶洶的疲勞在這一刻都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在心裏流竄。
江辭穆來找自己了?這個認知讓歲念感到興奮,她飛快地收拾自己的東西,甚至連整理的環節都跳過了,一股腦地往包裏塞,隻希望快點下去。
路過的職員見她行事匆匆,好心問:“要幫忙不?”
“不用。”略顯冷淡的聲線。
作為記者,歲念常常秉持著理性和局外人的形象,久而久之連說話也顯得冷淡,但實質上並沒有惡意。若是平時,她會額外注意開口溫和一點,但此刻,樓下那個人讓她隻想快點結束這裏的一切。
等到下樓時,大雨已經光顧了整個城市。一輛昂貴的黑色商務車停在大樓前,見歲念來了,司機很快撐著傘來迎她上車。
歲念說了句謝謝,踩著急促的步往前走,臉上的笑容已經溢了出來。接著,她打開車門,看見了一張慵厭而冷漠的臉。
那張臉隱藏在嫋繞的白煙後麵,微微繃緊的唇線透著淡淡的疏離,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給他添了幾分書卷氣。他一手夾著煙,另一隻手輕輕敲擊著腿上的一份文件,一舉一動都透著從容。
聽到車門打開,江辭穆轉過頭,正好對上歲念的笑容。
他皺了皺眉。掐滅了煙。
“來了?”低沉而慵懶的聲線,“進來吧。”
歲念小心翼翼地爬上車,司機便出發了。
直覺告訴歲念,江辭穆今天心情非常不好。至於原因,應該是江爺爺不行了。
江爺爺這些天正在病危,醫生說隨時可能離開,而江辭穆從小最敬重和喜愛的就是自己的爺爺,那是他唯一的信仰和愛的來源。
車內的氣氛很安靜,煙草味並不難聞。
歲念無端想起,第一次見到江辭穆的時候也是一個雨天。對方正蹲在雨廊下喂她走丟的貓。她本應該把貓叫回來,但不知怎的著了魔,反而定在了原地。
男生眉目俊朗,嘴角勾著一點淡淡的笑,像三月的春風。外麵雷聲轟轟,他卻安安靜靜。泥點遍地的雨廊裏,他像造物主遺落在沼澤的琉璃玉。
那個時候太小,隻覺得這畫麵好看。後來春秋漸長,那個畫麵成了一種癮,成了一種執念。
歲念正想著,身邊的人忽然開口叫她。
“歲念,你今年滿20了麼?”
“22了。”
煙草的氣息忽然靠近,江辭穆近乎貼在她的耳邊,但又保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還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的笑意。
“想過結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