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冷雨澆頭,手中的饅頭還熱,衛翎心裏冰涼。他喃喃自語,近乎沉痛:“鳳家何其無辜,就這麼被冤死?”
衛仲卿很平靜。“蠢貨兒子,我不想跟你說什麼江山社稷、家國天下的屁話。如今最重要的是大朝會和登基大典,更重要的是出兵救北境。新君必定要在此之前處置了鳳家,給大家一個交代。”
衛翎扶著桌子,慢慢跪下,眼窩有些濕潤。“江山社稷,家國天下,是靠無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來守護?我不服。就算不是鳳家,我都替他不服。”
衛仲卿攤攤手,帶著譏誚,“傻瓜兒子,你的不服,它一錢不值呀!”
衛翎幾乎被親爹噎得吐血,他臉上露出執拗之色。“我不會與鳳家退親,我心悅鳳宛,做好了要與她相守一世的準備。求父親去新君麵前求個恩典,準我徹查此事,暫緩發落鳳家。”
“徹查?把你勤快的。想不到我兒子還是個情種。”衛仲卿去了譏誚,幹脆拉下臉。“鳳家的事,等我解了北境之困,回京再議。在這期間,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府裏。大川,把他給我叉出去。”
衛川果真帶著兩個侍從進來,把衛翎叉了出去。衛侯在後麵瞧著兒子連踢再扭,連喊再叫地掙紮,吼了一嗓,“按住了,讓衛小山看著他,若是他跑了,我就扒了衛小山的皮。”
衛翎就這麼被拖了出去。任他折騰,可惜對著的是幾個一等高手,動靜不小,作用全無。他被徑直送回自己的住所“隨心堂”。
進了“隨心堂”,丫鬟婆子一大群,再加上個貼身常隨衛小山,慌慌張張迎上來。
“這這這,這是怎麼了?快放手,你們這麼下黑手,要是掐壞了世子,夫人可饒不了你們。”
衛川一揮手,兩個侍衛這才鬆開。他冷著臉,“衛小山,義父吩咐不許世子往外跑,你把人給看好,若是他擅自出去,出了什麼差錯,義父說了,就扒了你的皮。”
“啊?”衛小山苦著臉。“我盡量。”
衛川瞄他一眼,挑了挑粗濃的眉毛,問,“盡量?”
衛小山擠出點幹笑,“我一定……盡量。”他故意把後兩個字說得含含糊糊。
衛川又去看衛翎,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可在衛翎看來,那就是嫌棄。“世子,你就先忍著吧,大局為重。”說完轉身便走。
衛翎就手抓起身邊一尊甜白釉花瓶,學著老爹的口頭禪,對著衛川後腦勺偷襲過去。“屁得大局為重!”
衛川略一偏,讓過瓶子,耳畔一陣稀裏嘩啦,他回頭丟給衛翎一個不能再嫌棄的眼神,走了。
衛小山一臉驚嚇地看著平日雲淡風輕、溫潤矜持,此時氣急敗壞的世子爺。“我的老天爺,您是怎麼惹著侯爺?”
衛翎扔了瓶子,也散了這口悶氣,頹喪地垂著肩膀,“我去求父親救鳳家,可他不肯答應。”
衛小山也有些意外。“為何不肯答應?侯爺不是一向挺中意鳳家小姐。您也跟我說過,侯爺打心眼裏欽佩鳳老太傅、鳳院長。”
衛翎滿麵苦澀,“他說,為了江山社稷、家國天下,沒法子救。”
“這這,這是什麼意思?”衛小山撓頭不解。
“是啊,真是豈有此理。”衛翎又憤怒起來。“憑什麼讓無辜之人做江山社稷、家國天下的墊腳石。”
衛小山忙上去捂著自家世子的嘴。“您小聲些,這話可是大逆不道。”
他推著衛翎進了內室,把他按在太師椅上。“想來侯爺也是為難,如今不太平,侯爺又要出征,聽說一整天忙得連吃飯的工夫都沒有。”
衛翎胸口起伏,半天才平息下來,他沉著臉思索一陣,似乎有了些決斷。“我要冷靜,要不真成了個蠢貨。”
“可不是。”衛小山忙不迭地附和。
衛翎瞪他一眼,“我叫父親三言兩語繞暈了,他一貫能把我繞暈。”他帶著怨氣和委屈,自家老爹簡直快成精了。“這個時候,新君忙、父親忙、人人都忙,隻有我揪著鳳家的事情不肯放手,倒顯得我格格不入了。”
衛小山見他終於冷靜下來,心裏鬆了口氣。“世子,您還沒吃晚飯吧,小人去吩咐擺飯。”
衛翎痛快道:“好,先吃飯。吃完飯你跟我去找鳳宛。”
“啊?”衛小山張口結舌,“您,您沒聽見麼?要是您跑了,侯爺就要扒了我的皮。”
衛翎今日說什麼都有人撅,著實下不來台。他恐嚇。“你不聽我的話,我現在就扒了你的皮。”
衛小山訕笑,“那怎麼能夠,咱們府裏曆來厚待下人。再說小人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盡心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