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小威傳來的信息後,雷鳴老婆不免心頭發緊,對她來說,雷鳴昨晚的話像一把紮在膽上的刀,令自己時時刻刻心有餘悸。那份檢查報告自從拿回家以後,她嘴上說著不準,心裏卻在意極了,畢竟那個曾讓她無比安心的老公眼下卻變得讓人懼怕,誰又能接受得了呢。她告訴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持鎮定,越是這麼說,她的心裏就越發慌,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以至於整天心思都不在工作上,被領導批評了數不清幾次。
雷鳴仍坐在沙發上,目光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他心裏那口深淵又出現了,正在吞噬著一切,在腦海裏,他拚命地伸出手想去拽回那些逐漸風化成碎片的記憶,可那些東西就像空氣和水一樣,止不住地從指縫中流走。雷鳴最想抓住的是孩子剛生下時,他把孩子輕輕放在老婆枕邊的碎片,那天小兩口一個比一個哭得難看,可臉上卻寫滿了著溢於言表的幸福,他們攀比著孩子像誰的地方更多,又小心翼翼地在出生證明上寫下孩子的姓名。雷鳴輕輕地捧起那些碎片,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僅存的部分有個閃失,可那始終是夢幻泡影注定歸於虛無,他眼睜睜看著手中的碎片逐漸粉化成灰燼卻無能為力,眼角止不住地流下淚來。雷鳴嘴裏泛起一絲苦澀滋味,他疑惑的盯著指頭上從眼裏拭出的淚水,竟有些分不清麵前的世界到底是虛妄還是現實。
事實上,除了那些以外還有讓雷鳴在意的記憶碎片,雖然他一直在欺騙自己說他根本不在乎,但這些謊話又有誰相信呢。那是關於愛情的碎片,有的刻錄了他和老婆的相識相知相愛,有的刻錄了他們爭得麵紅耳赤,有的刻錄了彼此曾打算放手,有的刻錄了離別時的難舍難分,這些記憶恍如隔世,若不是它們主動冒出,雷鳴定想不起這些,當初的海誓山盟和濃情蜜意早已被柴米油鹽和水電煤氣替代,有了孩子以後彼此為家奔波,兩個人甚至沒時間獨處,何來愛情的延續。
他隱約能想起那些有情飲水飽的日子,二人為一顆草莓你推我讓,彼此說著不擅長的謊,他見不得老婆羨慕閨蜜炫耀新手機的目光,於是佯裝腸胃不適喝了一個月的小米湯,老婆得知後在他的懷中哭了很久,直到精疲力盡昏昏睡去。多少個清晨,他從愧意中蘇醒,恥於自己的無能,又感激著老婆愛著塵埃裏的自己。兩個人規劃著將來和孩子的將來,使出渾身解數買了個家,那時,生活雖苦但日子比蜜甜,他們後來總會提起那段時光,相互比較著誰付出更多。不知道何時起,他們兩個再不提起那些過往漸漸變成將過往塵封在箱底的最深處並任其腐朽,雷鳴不能認定誰不愛了,隻能說一定有人先累了,而當他想起這段缺一不可方才珍貴的回憶時,心裏不由得陣陣悲傷。
雷鳴無法忘記那晚老婆恐懼的眼神,他接受不了自己被從前那個無條件信任自己的愛人視作惡魔,這會兒,他正揪著衣領泣不成聲,用淚水緬懷著那段當初愛得愈濃,如今心裏愈痛的曾經。
他哭沒了力氣,釀蹌地走到廁所裏,打開龍頭不斷用水潑向自己的臉試圖冷靜下來,不知怎的,雷鳴無意間想起孩子,一種止不住的內疚感油然而生,他在心裏對自己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至少孩子還需要我。”
水的涼意拍打在灼熱的臉上,溫度此消彼長,果然精神了很多,雷鳴拿起毛巾擦去多餘的水珠朝鏡子看去,裏麵的景象害得他險些腳底一滑跌坐在地。他扶著洗手盆勉強穩住身子,難以置信地將身子再一次探向鏡子的方位,他向左側探了下腦袋,又向右側探了下腦袋,然後又蹲下去使鏡子裏的自己消失又突然站起來,這一係列奇怪的舉動都是在印證一件事——那個標記確實又出現了。
猶記得上一次出現燈形標記是在湖邊,由於小威陰差陽錯的出現導致雷鳴不敢確定當時的狀況,不過這一次,那個標記清清楚楚地擺在他眼前,無論承不承認就在那。他抱著僥幸心理來回去擦拭鏡子,不管多用力,鏡子裏的標記仍然清晰可見,雷鳴想起上一次的標記,又想起那幫文字交流的人頭上的標記,不禁疑惑起來:“這究竟是什麼?”正當他煩惱時,一陣開門鎖的聲音響起,老婆和孩子都回家了,他趕忙跑出廁所,免得被人發現。
孩子看見雷鳴,高興地飛撲到爸爸懷裏,雷鳴同樣還以擁抱,隻是動作顯得有些敷衍,他怕讓兒子和老婆看見自己頭上的標記,所以趕緊以做飯為借口躲去廚房,老婆將一切都看在眼裏,覺得老公的舉動似乎越來越奇怪,她本想上前去看看究竟,卻怎奈雷鳴有意無意地在回避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