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敏二十四歲,原本是西北邊軍中的一名小旗,幾個月前他因為出色的物資調度能力被徐銳一眼看中,現在做了天啟衛的輜重連長,正七品的百夫長。
這段時間以來天啟衛都是由他負責和兵部武庫司打交道,一來二去已經和武庫司的人混得爛熟,運氣好的話,交了差事之後甚至還能請主事大人出去喝一杯。
今日他到兵部武庫司來領取五百匹戰馬,補充冬季訓練的耗損以及之前的差額。
武庫司的庫使張恒和他相熟,但每次看到他那身綠了吧唧的迷彩服還是會忍不住發笑,不過但凡和徐銳沾上邊的東西哪樣不是匪夷所思?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樊大人來得夠早啊。”
張恒笑眯眯地和樊敏打了個招呼。
“都是軍務,哪敢耽擱?”
樊敏笑著點頭,將一張徐銳簽好的公文遞了過去,公文裏還加夾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這自然是徐銳特別交代過的,現在已經成了慣例。
張恒接過公文,從裏麵抽出銀票,毫不避諱地塞進口袋裏,朗聲道:“您又破費,弟兄們交了差,又能喝大人的酒了。”
這錢自然不是給張恒一個人的,上到員外郎,下到差役,人人有份,周圍的幾個小吏也都會心一笑,衝樊敏點頭致謝。
樊敏笑道:“都是自家人,說這些便生分了,我家大人說了,您幾位都不容易,有用得著的地方隨時開口,咱們還要仰仗諸位不是?”
張恒笑道:“徐大人就是想著兄弟們,還請樊大人幫兄弟們道一聲謝,您的馬已經備好了,就在庫司房裏,五百匹,一匹不少。”
樊敏點頭道:“如此便多謝大人了。”
“又是下個月!這都拖了幾個月了?”
正說著,主事的簽押房裏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樊敏微微一愣,朝簽押房努努嘴道:“裏麵怎麼回事?”
張恒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別提了,東南的人,以為自己還在地方上呢,來這兒耍橫,看著吧,他們一根毛都別想領著!”
樊敏一聽便明白了個大概,當年在西北邊軍的時候,軍械軍餉也時常會遲發,延誤幾個月都還算好的,要命的是發下來數目還比公文上的少不少,上頭的將軍還不敢去兵部講理。
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直到見識了徐銳的金錢開道,無往而不利,這才明白真正厲害的人不但有背景,還有手段,人家自然緊著那些人供應。
糧草軍械數目就那麼多,這邊拿多了,自然就得從邊軍身上刮,走到哪都是一個道理。
這事太常見,樊敏自然沒工夫管,朝張恒點了點頭便走出了武庫司,準備去簽收天啟衛的五百匹馬。
而在武庫司主事何方的簽押房裏,一個五大三粗的軍漢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氣衝衝地吼道:“說好一千匹戰馬,我家大人都上任幾個月了,到現在連根馬毛都沒看到,你們是不是誠心讓我家大人難堪?!”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新任中軍左衛指揮使王懿的得力幹將左猛,王懿可是正三品的京衛指揮使,左猛也水漲船高,成了中軍左衛指揮僉事,正四品。
武庫司主事何方不過是個正六品的小官,哪惹得起他?隻得一邊陪笑,一邊好言勸慰。
“左大人,實在不是下官為難你,去年冬天雪大,各營都有不小的損失,西北的新馬到現在還沒送到,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左猛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冷哼道:“放你的屁!我家大人上任的時候,天啟衛便領了四千匹戰馬,其他各營也都有進項,唯獨輪到我家大人你便百般刁難。”
何方苦笑道:“左大人,天啟衛的馬可是聖上親筆禦批,肖尚書親自督辦的,這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
左猛聞言登時牛眼一瞪,憤然道:“什麼天啟衛?不過一千來個娃娃兵,綠了吧唧和王八似的,還有幾個根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破書生,靠這幫人打得什麼仗?
就憑這些裝模作樣的爛穀子都能領到四千多匹戰馬,算起來都一人四馬了,我家大人為大魏出生入死,立功無數,便連一根馬毛都見不著,這是什麼道理?